夏日清凉记事_分卷阅读_285
  秦青犹豫起来,施无为却比她果断。在她犹豫的时候,他已经带着秦青上了八楼,取出石碗,放在地上。
  老教授手中掂着一把锤子,看秦青:“你来还是我来?”
  秦青不能让施教授下手,他的年纪大了,这东西毕竟不是凡品。她接过锤子,“我来吧……”
  一锤下去,石碗就裂成了几块。
  秦青把石碗也锤成碎片,心中陡然一轻。这样一来就不必再犹豫不决了。
  施教授把碎片收到盆里,放在阳台太阳底下晒着。他回头看秦青,见她神情自然,才对她说:“这等东西都是邪物,能不沾,还是不沾的好。”
  施无为活到现在,除了在家乡的那十几年是傻吃傻玩之外,出来后没有一天不在琢磨人,而那时之后,这更成了他的心魔,他不敢不琢磨,不敢有一刻放松。等世道太平了,这毛病也改不掉了。倒也不是没好处,现在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说他是好人的。他就算路上遇到的是学生,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他也会率先给别人低头,给别人打招呼,微笑。这都成了他的毛病了。
  所以,他很早之前就看出秦青有事藏着,只是两人不熟,他怕交浅言深,只能默默看着这个学生时而如惶惶之犬,无处投身,时而如临崖野狗,目露凶光。他亲眼看着她乱跑乱撞,人越来越冷淡,朋友越来越少,两年里身边风波不断。
  如果是普通的学生,他也不会管,可秦青却是一个有着赤子之心的好孩子,这样的学生见一个少一个,他当了这么多年教授,遇上的却连一只手都数不满。
  而这样的学生,如果没有钢筋铁骨,没有七窍之心,早晚会像代先生那样倒在半途,往他身上填土的,说不定还是熟识之人。
  上一个,是乔野。
  乔野不是施教授的学生,只是来蹭过他的课。因为他的课好过。施教授跟乔野只是泛泛之交,也非常喜欢这个学生。在得知他的不幸遭遇之后,他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现在,秦青“撞”到了他手里,施无为都想感叹一声“我观此子与我有缘”,他想托秦青一把,让她远离灾厄。如果拦不住,至少也要教会她在这世上行走的法门,不要轻举妄动害了自家性命。
  秦青这才知道,施教授是故意引她说出石碗好毁了它的。
  想想看也知道,她总不会是看一眼石莲台就知道它的功能效用,望一眼就知道它身负血债。总该有个前因,才有后果。
  她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施无为也跟着点头,指着小仓库说,“里面还有哪些是该砸的?你全告诉我吧。这个砸不砸?”
  秦青看他把锤子放在八铃身上,惊出一身冷汗。
  施教授胸有成竹的说,“我记得这个钟就是你研究过的。”
  她研究过的都有鬼吗?!
  “它的前主人家,好像还有个青年死于非命。”施无为道。
  秦青沉默了一会儿,想想这八铃也的确不太安全,它是阴钟,曾两次引她入阴。
  “砸是不能砸的,还给易家吧。”她说。
  “物归原主,这样也好。”施教授点点头,又指着秃钟说,“这个,有没有鬼?”
  秦青狂摇头,这只在粪坑里泡了几十年,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了。
  施教授手中的锤子就“放过”秃钟了。
  秦青才知道,施教授的行动力是一绝。他们上午下飞机,中午趁着阳光正好砸了石碗,然后施教授放秦青回家休息,跟着就给易家打了电话说要送还八铃。
  第二天,易家的人就到了,来的恰是易晃的父母,也就是秦青的干哥和干嫂。
  也有很长时间没见,秦青还觉得有点生疏,易妈妈就上前搂住她说:“好长时间不见,又漂亮了!”然后拉着她问东问西。
  易家迁坟以后就举家搬迁,回到了老家。易爷爷年纪大了,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然后又经历大喜大悲,身体就有些不行了。
  秦青偶尔会打几个电话,但也只是平常问候,毕竟感情基础浅,能说的少,她老觉得她这干亲认得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平时不敢对易家太亲热。
  而易家也觉得当时是他们倚老卖老才认了干亲,借人家孩子的阴阳眼替自家谋利,也不敢跟秦青太亲热。
  不过两边再见面后,都抱着愧疚之心,很快就又亲热起来了。
  易爸爸和施教授都自认是秦青的家里人,两边一说,很快就说通了。易爸爸说:“应该,应该,我早该想到的!光光都走了,这东西,家里的人能不沾还是不沾的好。”
  施无为说:“她小孩子不懂事,一半是好奇,一半是初生之犊,天生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悍勇,又自觉是正义之师。”说到这里他就笑起来,小孩子的正义最纯粹也最脆弱,“她可不知道,这世上死的最快的就是英雄。”
  易爸爸跟施教授说好后,当即就把八铃带上准备走了。
  秦青却在此时说要跟着一起去,“我去看看易晃,送他一程。”她看着被易爸爸抱在怀里的八铃,总觉得易晃就在八铃里。
  对石碗,她还能是利用之心,可对八铃,她是真有感情。
  秦青今年就要转到施教授手下了,她已经是施教授的学生了,请假请得顺利无比。施教授给她几个课题让她挑一个研究,今年别的不干,只干这个就可以了。
  跟家里说过后,她收拾好行李,跟着易爸爸和易妈妈回了易家。
  易家现在住的地方是在距离易家旧址三百多公里的市区内。易爸爸和易妈妈打算就在此地养老,所以卖掉了原来的房子,在这里安下了家。
  易爷爷看到秦青就笑起来,他看起来比以前老多了,但还是个可爱善良的老先生。
  “乖女儿,过来坐,爸爸给你零花钱。”易爷爷做势要偷偷掏口袋,要背着易爸爸,易爸爸就笑着说:“你陪爸坐一会儿,我出去买菜。”
  易妈妈去给秦青收拾房间了,她才知道,易家竟然给她留了间屋子。
  只剩下易爷爷和她了,易爷爷问了她最近发生的事,手里自然而然的摸着刚拿回来的八铃,她看到易爷爷的手放的地方亮的发光就知道以前八铃在易爷爷手中就是这样。
  他们打算过两天再带秦青去家里新起的祖坟和祠堂里,拜拜易晃。至于八铃,易爷爷说等他死的时候再一起埋就行了。
  对着易家的人,秦青倒没什么不能说的。吃饭时她说了韦明星的事,其中一半是从戴教授那里听来的,一半是从陶斌那里听来的。
  结果易爸爸放下筷子说,“这个人,我记得。”他转头问易妈妈,“你记不记得?韦东山来找过光光让他去除煞。”
  说起儿子,易妈妈记得清楚,她道:“光光没去,那段时间你腰疼,光光就留在家里了。”她顿了顿又加了句,“那人一看就不像个好人!跟吸毒的人似的。”
  ☆、第 212 章 昭昭
  吃过晚饭,易爸爸就坐下来给秦青讲故事。
  那是四年前,韦东山当时应该是在被石莲台反噬的初期,听易爸爸说,人看着还行,膀大腰圆,身边还带着司机和秘书(注:男),说话做事都很有章法,如果是一般人,对他的印象不会太坏。
  但就像易妈妈说的,他看起来就像个吸毒的。
  “当时那人,大冬天的一脸虚汗,说话都喘气,脸色就不说了,脸上的肉都垂下来了,肿眼泡,特别不招人喜欢。”易妈妈说。
  恰好易爸爸的腰疼犯了,冬天出门不容易,易晃就回绝了这桩生意,在家里照顾易爸爸。
  “头回来,他的风度很不错。听说我生病,就没强求,事后还送了人参过来。”易爸爸说,“但两个月后,他又来了一回,这次就有点过分了。”
  韦东山堵住了散步回家的易爷爷,求易晃救命。
  易晃虽然做这种工作,可是家里并不外传,邻居都是不知道的。看这么一个人堵着门,邻居好奇的目光很是给易家找了一阵子的麻烦。
  之后,易家遭过一次贼。易家住的小区门禁非常严,小区里占地广大,生人一般头几回来根本摸不到门。而每个保安都是正规武警学校毕业,认得每一家的每一个业主,来个新保姆都要特意问一声的。小区内还有派出所,有警察值班。
  这种情况下,易家遭窃,保安和警察第一时间到现场,竟然什么也没查出来。警察和保安都说“这是老手干的”。
  失窃的东西是家中的几样藏品,但挂在墙上的唐代名画不拿,摆在桌上的明代水洗不碰,偷走的竟然是七座钟。
  因为家里有个八铃,易爷爷就喜欢收集古钟,挑那不贵的,买几样摆在家里。
  然后这七座钟,不管大的小的,全被人搬走了。独独放过了枕边像个孩子玩意的八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