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秋韵扶着自家小姐躺在了软榻上,又取了厚重些的毛毯来为小姐盖上。
  屋子里暖烘烘,一时宋锦悦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置身于一团漆黑的浓雾中,伸手不见五指,四周传来惊恐嘶吼与悲鸣。
  第48章 梦魇
  她想要逃,可那团漆黑的浓雾竟将她牢牢包裹在其中。
  任她如何跑,都冲不散身前的黑雾,耳旁那悲鸣嘶吼惊地她冷汗直流。
  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无形之中,仿佛被人牢牢掐住了脖颈,让她一时呼吸困难,她奋力挣扎,可那一双无形的大手,仿佛要将她置于死地才肯罢休。
  惊恐绝望,让她无助彷徨。
  无声悲泣,仿佛天地一色皆是黑暗。
  她看不到一丝光亮,也看不到一丝希望。
  她垂下挣扎的双手,绝望地缓缓合上了眼睑,认命一般放弃,整个人死气沉沉。
  “悦儿?”
  一声急切地呼唤,将她给瞬间惊醒了过来。
  宋锦悦睁开双眸,眼前模糊视线渐渐清明起来,榻边一脸焦急的少女正死死握着她的手掌。
  宋锦悦那紧绷的心神,在此刻忽然彻底放松了下来,她看着少女,眼中渐渐涌起一层薄雾,哑着嗓音,哽咽着唤了一声,“芝表姐……”
  见她终于清醒了过来,章定芝焦急的神色这才稍稍松弛了下来,转头就吩咐婢女将那熬在炉灶上的药端了过来。
  又伸手摸了摸这娇弱似风一般的表妹的额头,见她先前滚烫的额头稍稍退了一些热意,忙又换了一条新打湿的帕子覆在她额间。
  “好端端地,怎就说病就病了?也真是不知道爱惜自个儿的身体!若不是我今日听说五皇子来了府上,这才上门来瞧你,这一瞧,你竟还病了,真真吓人!”
  章定芝紧紧握着表妹那娇软的玉手,口中喃喃诉说着方才自己的担忧,以及对她的责怪。
  她先前来时,明筑轩的婢女们正慌了神,袁嬷嬷也在屋内如坐针毡一般。
  她这才知晓,表妹睡下了,可忽然身上燥热,竟还梦魇了起来,已派了婢女去请了大夫。
  章定芝又吩咐自己带来的婢女出府再去请大夫。
  而她则紧紧握着表妹的手,一步不离守在她身旁。
  这偌大的国公府竟没一个人来瞧瞧表妹,真真是叫人心寒!
  好在大夫瞧过,说表妹只是染了风寒,等睡醒了,退了烧,再吃了药,便无大碍。
  婢女又来传话,说是国公爷陪着五皇子吃完了酒席,想带着殿下来瞧瞧宋锦悦。
  章定芝冷着脸,讽刺了来传话的婢女两句,“这偌大的京城,高门大院里,哪一家会让病的下不来榻的小姐出去见客!”
  那婢女好一顿臊,红着脸退了出去。
  国公府上下原以为二小姐谎称病了,可如今章家小姐如此一番声讨,倒是叫人觉着,二小姐许是真的病了。
  贺元帧虽想来瞧瞧,可到底碍于礼教,这才告辞,只嘱咐宋国公照顾好宋锦悦。
  章定芝扶着表妹起身,又让婢女取了狐裘来披在表妹身上,又亲自伺候着表妹吃了药。
  可,才一搁下药碗,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沈氏带着婆子婢女乌泱泱一群人,来了明筑轩。
  章定芝的脸色顿时便不大好看,起身行了一礼,唤了一声,“沈夫人”。
  沈氏看了看那依着软枕歪躺在榻上的宋锦悦,见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地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瞧着半点精气神都无。
  倒是叫沈氏瞧着生出了几分惧意来。
  沈氏由赵嬷嬷搀扶着行至软榻前,正要坐下。
  “沈夫人,表妹正病着,恐过了病气给您,您还是离远些罢。”章定芝立在沈氏身旁,面上没有一丝笑意。
  说出的话来,也没有半分恭敬。
  她很是不喜宋国公后娶的这继夫人沈氏。
  自打幼时,她时常登门来寻小姑姑,总是能瞧见沈氏带着自己的女儿在国公府里晃悠,打那时起,她就不喜沈氏。
  沈氏讪讪笑着,面上摆出一副担忧的神色看向宋锦悦,鼻尖微动,竟还挤出了两滴泪来,“好端端,怎就病了,真真是让母亲急死了。”
  宋锦悦半点力气全无,眼神空洞看向沈氏。
  沈氏反倒被她看地一惊,身子晃了晃,赵嬷嬷稳稳扶住自家夫人。
  章定芝又道,“沈夫人,表妹现下才吃了药,让她先歇着,屋子里这乌泱泱一群人,没得叫表妹瞧见心烦,累的病又重了可不好!”
  “是了,瞧我,一时心急,倒是净给悦儿添乱了。”沈氏自顾说着,又看向歪躺在榻上的宋锦悦。
  继续说道:“悦儿莫要担心,想吃什么,或想要什么,尽管使人去母亲那里讨要,即便府中没有的,母亲也定然派人出府给你寻来,你先好好歇着,将病给养好了先,母亲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等沈氏话才说完,章定芝便做出了一副送客的姿态来。
  沈氏睨了一眼,到底没有说什么,由着赵嬷嬷搀扶着,可才走了两步,忽地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章定芝,问道,“章小姐可是要在国公府留宿?我也好派人上门去知会章老夫人一声。”
  “不必了,谢过沈夫人好意,我已派了人回去通传,沈夫人不必担心,我在国公府,不会动用府中分毫!”
  章定芝直视着沈氏,一句话倒是将沈氏刺地有些恼。
  沈氏冷哼了一声,带着一屋子那乌泱泱的仆从这才离开了明筑轩。
  “袁嬷嬷快派人将屋里打扫一下,没得将这晦气过到表妹身上。”
  “是,老奴这就派人来好好清扫一下。”
  章定芝这才作罢,瞧着沈氏那趾高气扬,假善假义的模样,直叫她作呕。
  若不是因着担心表妹,她才懒得踏进这国公府大门!
  “芝表姐……”
  宋锦悦的声音,沙哑低沉,只唤了一声,她便仿佛用尽了身上的全部力气。
  “表妹,躺下歇着吧,我让小厨房给你炖了清淡的红枣山药羹来,等你一觉睡醒了,正好吃上热乎的。”章定芝心中有了几分懊恼,她不该当着表妹的面,拿话刺沈氏。
  到底叫表妹日后怕是难做,可说出的话覆水难收。
  索性便扶着表妹躺下先歇着,她又将方才披在表妹身上的狐裘大氅给盖在了表妹身上的软被上,又为表妹掖紧了被角,这才心疼地看向表妹。
  只嘱咐她安心睡,她不走,就在这里守着她。
  宋锦悦点了点头,这才缓缓合上眸子,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却睡地格外踏实安心。
  第49章 堂姐
  漆黑的深夜,北风呼啸着刮了一宿。
  等人们推开门窗,迎面刺骨的寒风吹打在脸上,眼前被一阵白光刺地人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微微眯起一条缝隙来。
  等适应过后,眯起的双眸这才缓缓睁了开来。
  外头竟是天地一色皆是白皑皑的厚雪。
  入冬后,这还是京城的第一场雪,积雪足足没过少女的脚踝。
  院子里的婢女得了空,正披着斗篷,带起厚厚的手套,蹲在雪地中堆着雪球,双颊上虽已冻地通红,可还是不忍回屋内取暖。
  宋锦悦这病来的快,去的却慢些。
  她已躺在榻上足足有两日,惨白的面色这才稍稍有了些许气色,听见外头婢女们的喧闹,一时也想去瞧瞧外头的大雪。
  章定芝一直守着她,不曾回去。
  现下哪里肯依着她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让秋韵取了狐裘大氅系在脖颈间,扶着她去了窗前,只推开了一条缝隙来。
  让她从那狭小的缝隙中赏雪。
  宋锦悦无奈地叹着气,看地尤为不尽兴,屋内虽烧了地龙,又添了两盆炭火,可她身子还是不由打着颤,脖子不知不觉间缩了起来。
  “好了,该回去躺着歇着了,日后多的是时间瞧。”章定芝面上没有半分讨价还价地余地,上前关紧了黑漆雕花窗柩。
  扶着表妹往榻前走了过去。
  宋锦悦只能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看着那窗柩的位置,叹了一声。
  可转头瞧见芝表姐正瞪着她,只能认命一般乖巧地顺从了她。
  等褪下身上的大氅,宋锦悦一下子便钻入了暖和的被窝中,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着,大大的眼睛忽闪着,只将头露在锦被外头。
  看着芝表姐,道:“躺着也无趣,芝表姐,不如寻个话本子来让我瞧瞧吧。”
  语气中带了几分乞求的意味,那模样像极了委屈巴巴的小猫,让你不忍回绝。
  “好,你乖乖躺下。”章定芝又为她掖紧了被角,这才起身去了一旁的书架前。
  黑漆黄花梨木书架上琳琅满目摆满了书简,从诗词歌赋、女则佛经,再到游传杂技,一应俱全。
  “芝表姐,摆在最下头那一层靠着拐角那一格里头的,随便寻一本来就行。”宋锦悦伸长脖子看着芝表姐正立在书架前挑选,忙出声说道。
  章定芝点了点头,随意从那格子上取了一本,也没看,就拎在手上朝着表妹走了过去。
  宋锦悦急忙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来要接过,可芝表姐坐在榻边,翻着手中的书简,半点都无给她的意思。
  “我读给你听,也省的你费心神来瞧。”
  “好!”
  只是才翻了两页,章定芝的秀眉却是蹙地越发紧。
  “芝表姐,你平日都不看话本子?”宋锦悦直直问道。
  章定芝撇了撇嘴,将手中的话本子丢到了一旁,眼中尽是厌弃,待看向表妹时,才换上了一副紧张担忧地神色。
  “这些话本子都太俗了,凭什么高门大户家的小姐,能这般轻易被寒门出身又忘恩负义的男子给哄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