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夜微微舒了一口气，定睛再看，看到了掌声中不再是蒋南舟的肖照临，也看到了文老师和他相视的一笑。
  他们两位像是一对默契完成了表演的老友，彼此面露喜色。
  不过是短短大半日，文老师在主持人递过来话筒时甚至给出这样的评价：“太难得了，没想到年轻一辈里头还有这样的演员。”
  一直没有说话的徐燕川突然道：“还要再看一次吗？”
  梁夜闭上双眼又缓缓睁开。
  “不用了。”他说。
  徐燕川晃着脑袋哦了一声。
  梁夜从他手里拿过遥控器，将电视关上，等到会议室中重归安静，他才道：“差距光看没用，要追赶才有意义。”
  徐燕川愣了愣，有些被话里那个“追赶”震到，过了好一会他才敛了神色，把刚才编剧留下来的剧本扔给梁夜，道：“既然这样，那就来说说戏吧。”
  自此，徐燕川在梁夜面前就彻底收起了那副似乎还算宽和的脾气，露出极其话糙苛刻的一面，而《时光旧梦》也终于定下了拍摄档期，将于三周后正式开机。
  开拍之前又密锣紧鼓地修缮了剧本的几处细节，每到讨论会了徐燕川都会突然点梁夜来聊聊心得，甚至还会试戏的时候挑梁夜的毛病。大伙以为是两人之间有矛盾，但梁夜清楚徐导对他的话都说在了点上。
  比如他脑中对旧版本的蒋南舟有印象，也对肖照临演的有印象，有时候脑里一糊，试戏时无论怎么试着去演都会有那两位的影子。
  这时候徐燕川就会喷他说：“你是要当复制人是吧？演得像他们有什么鬼用，演得再像都是个复制品！”
  梁夜：“………”
  徐燕川说了很多次让他要演属于他自己的蒋南舟，梁夜在不知道第几次被他说演得像肖照临之后有些泄气地道：“大概是因为我觉得他演得好，演出来的感觉对，潜意识觉得那就是蒋南舟的样子了，所以才会下意识这么演吧。我演我觉得对的东西，难道因为这东西别人也这么演，我就不能再这么演了吗？”
  “就好比是画画，一个画家用了红色作画，另一个画家难道就不能再用红色了吗？”
  徐燕川哼了一声，对他这个问题也是有备而来了，随即道：“重点是在颜色上吗？重点是在你用红色画什么，我用红色来画太阳跟我用红色来描绘地狱，那能一样吗？！就算是太阳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红色啊！”
  “演戏也一样，我们要表达的其实是感情，高兴的时候，有人会笑，有人会哭，有人会又哭又笑，每个人会因为性格的不同而选择不同的表达方式。你要是总忍不住模仿别人的表达方式，这算什么追赶差距？我还不如直接找人家来演得了。”
  话糙理不糙，梁夜知道自己的目标并不是模仿、复制肖照临的表演，他想要的是自己真正的进步，追赶那人的路上每一步都应该完全是自己的脚印。
  梁夜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徐燕川挑眉回道：“你不应该问我，你该问你自己，你才是蒋南舟，你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话，我哪知道你该怎么做。”
  “我‘自己’……”梁夜念念有词地重复着对昂的话，表情渐渐从迷茫中挣扎而出，眼里终于透出一些亮光来。
  ☆、第91章
  这一期《一场戏的时间》播出之后, 文老师和肖照临演的《时光旧梦》选段红了。
  文老师的表演自然挑不出什么毛病，观众们一致说好，倒是共演的肖照临更出乎意料，给了观众一个大大的惊喜。算上之前在预热的时候和谢原飙戏，肖照临这已经是在节目中对上的第二位实力派大佬了，两次下来他非但没有被两位大佬的光芒盖过，反而还顶住了压力给大家展示了什么叫做教科书式的演技。
  他演的蒋南舟, 和原作给人的感觉特别不一样，但却并不令人觉得违和，反而还更让人有种堵得慌的心疼感, 这种全新的塑造得到了不少好评，在烂片泛滥尬演盛行的今时今日，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很是给肖照临拉了一大波路人缘。
  几天之后, 《潜踪》的官方微博账号悄然上线，趁着肖照临的讨论渐渐增多的势头放出了一张三位一体的海报, 海报上没有任何关于演员名的信息，只有三个角色的半边脸和他们对应的名字，发型、妆容、眼神都大相径庭，甫一看去就是完全不同的三个人。
  合作的大V账号欣然转发这条微博, 转发配文爆出这部电影由白建礼和贺传声强强联合，编剧和幕后阵容都是曾经得过奖项的班底。熟悉这些名字的网友一看不得了，被雷剧烂片折磨多时的小伙伴顿时被吸引住点开了海报。
  一看之下，虽然化妆造型师在妆容上极力调整, 但眼尖的网友还是发现其中那个叫做陈星的角色正是现在热议的肖照临！大家纷纷感叹化妆师厉害了，肖照临这么一装扮，看起来五官虽然还是那副五官，但感觉却完全像是换了个人。
  感慨完了之后，网友却仍然对另外两个角色一脸懵逼，因为大家惊奇地发现没认出来这是谁演的。正在大家猜测其他两位到底是谁时，一条评论悄然进入人们的视线。
  ——我怎么觉得其他两个都是肖照临啊？
  这条评论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太大反响，只是有零星的回复和讨论，有人反驳说你眼瞎啊根本不像，有人冷嘲热讽说这是戏多的脑残粉吧，直到几个分析帝加入讨论之后言论渐渐转了个风向，技术帝分析了肖照临三庭五眼的比例，在软件的辅助下对比了海报上的几个角色，最后证明这就是同一个人，这下路人和粉丝都惊了，这条评论迅速被送上了热评首位。
  《潜踪》找的宣传公司见讨论度不错，当机立断给话题买了热搜，在流量的带动下，一些野生的话题诸如#肖照临一人分饰三角##肖照临演技#也跟着起来。
  官方虽然藏着掖着不公布主演，但各种证据之下肖照临同时演三个角色几乎是板上钉钉了，前有蒋南舟的惊鸿一现，后有《潜踪》的趁势而上，天时地利人和之下，肖照临蹭蹭蹭地开始飙红！
  此时的肖照临正在公司里头，和安安一起见证微博以每小时十万的速度疯狂涨粉，按照这个速度，恐怕他一天增加个两百万粉丝不成问题，后续虽然增长会放缓，但几天下去总数量应该也会相当可观。他看得叹为观止，完全不敢去动微博任何一个按钮了——因为最新通知实在是太多，他之前好奇点了直接将手机卡得重启。
  “所以，我现在这样算是红了是吗？”蹿红的不真实感萦绕在脑海，肖照临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陪伴至今的经纪人。
  安安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很是装了一会逼才勾唇一笑：“是啊，你要红了。”
  她带了肖照临六年多的时间，马上就要进入第七个年头了，人家是七年之痒，到他们这里却是七年磕磕碰碰，终于拔云见日。
  “太不容易了。”恍惚的一刹那她轻声道，肖照临却没有听清，疑惑地挑眉，安安很快敛了表情，再抬眼看他时还是那副睥睨的表情。
  “只要《潜踪》上映之后不扑街，后续势必有很多片约找上门来，除了片约还有很多综艺、广告的邀约，我会把好关给你好好挑的，如无意外，明年就该是你的大爆年了。”
  肖照临定定地看了看她，并没有被骤然爆发的热度冲昏了头脑，他只是淡淡地道：“你知道的，我其实最开始进这一行只是因为想演戏，而那时候的我也只能演戏。当然现在的我不会再那么死板，综艺广告还是其他都无所谓，只要你觉得合适就行，我一定配合，但是演戏方面，我希望能不忘初心。”
  安安哼了一声：“不用担心，不会让你接烂片的，一手好牌打烂这种傻逼事我才不干。”她说着拍了拍肖照临的肩膀，换了个轻松的调侃语调，“行了，肖老师，心态不膨胀挺好的，保持住啊。”
  肖照临闻言失笑：“知道了安大经纪人，不知道您接下来有什么安排需要我配合的？”
  安安也不客气，翻开手机查看记录，如数家珍地道：“第七期《一场戏的时间》录完之后有几个电视剧电影的试镜想让你去试试，剧本和班底都不错，不过具体看你喜好了；另外影帝谢原也在筹备一个电影项目，似乎不久之后也要挑演员了，他这次不会亲自出演，只是执导，据说是想要冲一冲国际奖项的，挑战很大，但我觉得你应该也会想去试试；《最佳搭档》之前第一季整体效果不错，明年可能会有第二季，节目组初步意向是想全员回归，但如果你觉得不想上的话，其实推了也没关系。”
  肖照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笑道：“全员回归的话，当然上啊，我也很想和大家再聚。”
  安安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揶揄道：“重点应该不是‘大家’吧，我怎么感觉全员回归的话，重点是梁少也会上呢？”
  肖照临脸色不自然地变了变，轻咳一声道：“随便你怎么想吧。”他确实是有些私心的，因为能和梁夜同框的机会这么算下来真的很少，哪怕只有一档节目能一起上一上，他都乐意争取一二。
  想到梁夜，肖照临微微有些失神，梁夜这家伙最近一头扎进了学表演之中，勤奋得紧，尤其是迟点新版《时光旧梦》要开机，这人更是三天两头就迟归，说是找导演和编剧讨论细节，忙到飞起。
  但当肖照临问他需不需要帮忙讨论的时候，梁夜却每每都是笑眯眯地拒绝了，然后仿佛有些怕跟他聊表演一样，一下子就扯开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