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_第13章
  程恪拿着钥匙进了屋,脱了外套往沙发上一倒,就不想动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虽然整天无所事事一事无成,但不愁吃喝,从来没体会过甚至从来没有想过“没有钱”是怎样的概念。
  或者说他从来没想过,没钱还能没到这种程度。
  现在他连个盒饭都买不回来。
  操!
  虽然他并不想吃盒饭。
  他盘算着自己接下去要做的事,休息一会儿换一件许丁的外套他就该出门,去补他的卡买他的手机。
  但是一想到目前出门可以选择的交通工具只有公交车和地铁,他就一动也不想动了,非常烦躁。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事情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程恪不愿意去琢磨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但脑子里却始终都挥之不去。
  一直在沙发上愣到过了午饭时间,他才慢慢坐了起来,慢慢走进浴室,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
  精神面貌还可以,不算太颓败,毕竟这两天老跟精神病打交道。
  他侧了侧身,抬起右胳膊,看到了衣服上的刀口,不过没有想象中的血迹,再把衣服掀起来,才看到了一道两三寸长的暗红色口子。
  程恪拧开水龙头,用手沾水抹了抹伤口,擦掉已经干掉的那点血,伤口里又往外渗了一些,场面很温和,一点儿也不残暴。
  程恪不是个记仇的人,但江予夺这莫名其妙的一刀,他记下了。
  一定会找回来。
  江予夺侧身躺在床上,脸面前是蜷成一团熟睡的猫,因为太小了,不一定能养得活,所以江予夺没给它起名字,只叫它喵。
  芸芸众流浪喵里最后能有名字的,少之又少,名字并不是它们需要的东西,它们需要的只不过是活着。
  名字。
  江予夺一直觉得名字是种很神奇的东西。
  有一个人死了,和某某某死了,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大概名字就是为了在这个人死的时候证明他活过。
  鼻子有点儿发痒,可能是猫毛,江予夺来不及转头,对着眼前的猫打了个喷嚏。
  睡得正香的猫几乎没有一个受惊醒来的过程,直接蹦着就翻下了床,然后窜进了柜子底下。
  “你这个胆儿啊。”江予夺揉了揉鼻子,翻了个身躺平,闭上了眼睛。
  阳光从院墙边照到床上,他的整个脸都被罩在了明亮的光晕里,眼前满满都是闪耀跳动着的光斑,和光斑后的一片艳红。
  江予夺抬手在眼前晃了晃,手遮住阳光时,光斑慢慢隐去,再移开,光斑跳跃着回来,再遮住……
  光斑渐渐有些模糊,背景里的艳红也开始变暗,透出血色。
  江予夺猛地睁开了眼睛,迅速地坐了起来。
  刚抓着床单爬到床沿上的喵被他猛的这一下吓得又摔回了地上,再次窜进柜子底。
  江予夺坐在桌沿儿上愣着,手机响了半天他才拿起来接了。
  “你这两天是不是要去2号楼收租?”卢茜的声音里带着些烦躁,“1号楼那边二楼四楼五楼,那三户傻逼房租也还没交吧。”
  “好像上月就没交。”江予夺摸了根烟出来。
  “二楼的都已经俩月没交了,这月再不交就让他走人!”卢茜说,“我是看着那家人可怜,让他们缓缓,这倒好,谁他妈可怜一下我啊。”
  “我可怜你,”江予夺点了烟,看了一眼床头的小闹钟,“我晚点儿带人去看看。”
  “二楼的不用太凶,死了也榨不出钱,孩子也还小,”卢茜交待,“四楼五楼的你随便,五楼那俩我早就看着烦了,不行就赶走。”
  “那就直接赶走。”江予夺说。
  “那不行!”卢茜声音提高了,“走也得拿了钱再走!”
  “知道了。”江予夺笑了笑。
  “一会儿回来吃饭啊,”卢茜说,“我做了一大锅糖醋排骨,你最爱吃的,过来的时候你带点儿酒。”
  “嗯。”江予夺应了一声。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江予夺让陈庆叫了两个人,一块儿去了1号楼。
  1234号楼,都是卢茜在城中村的出租房,每栋七层,租金多半是现金月结,都是江予夺去收。
  他叫了卢茜十年的姐,从1号楼到4号楼,都是他看着盖起来的。
  好几年时间里他都住在1号楼,卢茜买了房之后,就让他住到了现在这套老屋里,他搬出来的时候还有点儿舍不得。
  一开始每次回去收租都有种故地重游的怅然,但时间长了就没什么感觉了,毕竟一年去几十次,每个月都有那么几个不利索的,很烦。
  “来硬的来软的?”陈庆跟在他身边,走得很霸气,江予夺要不躲着点儿,陈庆走十步估计能踩他脚八回。
  “来直的。”江予夺说。
  “什么直的?”陈庆拍了拍裤腿里插着的钢管,“钢管儿笔直的。”
  “走路,”江予夺看了他一眼,为了维护陈庆在别的小兄弟眼中的形象,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没有吼,“走直线,再他妈把你脚伸到我前头来我就给你踩折了。”
  陈庆愣了愣之后乐了:“我走路八字脚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啊。”
  “你今儿这叫八字脚吗,”江予夺说,“你这得叫扫堂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