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转瞬之间
  不好……这……这是……
  突然之间,龙雨轩的脸色就大为改变,刚刚才放下的心,“忽”的一下,就又一次被提了起来。而且,是紧紧地悬在喉头,如一团软絮,贴在气管上,甚至一时间连呼吸,都不禁急促了起来。
  而不过刹那,他的惊色便收隐了下去,转而换上了一副果断决绝的表情,眉目一顶,双眸精光直熠,一股强烈的杀意,竟是猝然而生,宛如六月豪雨,没有一点酝酿和征兆。
  想要突破?
  妄想!
  我岂能让你如愿以偿?
  看招!
  我之一剑,就是你的来年忌日。
  今日,非得斩了你不可。
  龙雨轩在心中暗暗吼道。
  他之所以这般无惧,胆气冲天,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此时此刻,他龙雨轩也算是踏上了穷途末路,半只脚迈入了坟墓之中。
  情势,实际上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转向了非常不利的一面。
  若是现在胆丧,弱了自己的气势,那么无异于自毁家园,自拆栅栏,还未抵抗就要束手待毙,俯首就擒。所以,于情于礼,他都不能再选择退让闪躲,唯一的活路,便是摒除杂念,拼死出击。
  龙雨轩何等人也?御灵宗一代英杰志士,天赋奇才,又岂会看不出这点道理?
  因此,他忽然振奋,一扫消极颓丧,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情势所逼,他只能这般不能为而为之。
  以进为退,便是目前,龙雨轩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凭借下品法宝紫云剑之锋利,他再怎么处于不利之局,也总有几分底气,几分依仗。
  而一旦选择转身逃跑,丧胆溃退,那么能不能跑出十里,都是个大问题。
  因为四翼飞尸的横空遁速,实在是堪称一绝,人类修士闻之恐怖。
  龙雨轩自问,就算是施展了小神通流云闪华步,也难以在速度之上与其比肩,这可不是妄自菲薄,反而是龙雨轩战到现在,亲身经历过的经验。而且,这般比较,还是放在刚刚,四翼飞尸没有完全成熟晋升之前,一旦待它顺利突破,一步登天,那身躯肉壳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比之刚才,定是还要更强几分。
  如此说来,其遁空之速,必然也是提升之列。
  如此一来,自己再选择夺路而逃,仿佛就是一袭笑话,除了延缓几秒死亡的时间之外,再无它用。因为凭借对方完全成熟之后的飞行极速,要追上他,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怕是比之吃饭喝水,难不到哪里去。
  心念及此,龙雨轩瞬间就做出了决断,将消极抵抗,转身逃逸的想法通通抛出了九霄云外。一心一意,毫无杂念的准备攻杀,出剑之力,无形之中,更是果决了几层。在这种逆境之下,龙雨轩反倒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头脑通明,如燃火炬,再也没有了一点一滴的犹豫,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不决。
  逆境,有时候就是拥有着这种魔力。
  它可以让人顷刻之间,便做出判决,下定决心。
  因为,逆境之下,容不得你多犹豫。
  犹豫,便会丧失先机。
  丧失先机,在逆境之中,往往便意味着败北,死亡,殒落。
  心念至此,龙雨轩反而是没有了任何顾虑,再也不做多想,伸手一剑,急刺而出,那模样,似乎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了。
  如此行径,在正常情况下,实在是有些不妥,有些冲动与草率。
  然在现在的情况下,龙雨轩没有退路,若是这一剑不成,那么他,根本就没有了下一秒。
  既然退,没有未来,那么龙雨轩只能选择进。
  因为除此之外,他再无别法。
  眼下,他剩下的道路,只有一条。
  那就是勇敢一搏,和时间赌一赌,看是自己的紫云剑快,还是对方的突破速度快。
  若快者是紫云剑,他便可无虞,眼前危局也会刹那转安。
  若快者乃是四翼飞尸,那么他便亡命在即,接下来的局面,会瞬间脱离他的掌控。
  仿佛感受到了胸前的冰寒,四翼飞尸怒火飙升,吼声如雷,一时之间,整个人的气势就好若芝麻开花一般,节节攀高,怎么压制,都压制不住。它那双带着淡淡死气的眼瞳,就好似一对幽冥墨珠,穿透了周围的灿烂白芒,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俊儒男子,一动不动。
  就好像一方大锁,从天而降,死死地锁住了龙雨轩的身躯,让他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滞,几欲停滞。莫然之间,龙雨轩猛然感到,身躯边缘的气流,皆产生了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异动,就好如虚空之中,正在无形地凝结一尊囚笼,要将他的身体,悄无声息地封住,悄无声息的囚禁。
  这个危机,龙雨轩不是没有察觉和感触到,可他身形动作,并不为之迟滞,而是依旧剑势不变,带着尖锐的锋芒,朝着四翼飞尸胸口插去。他这般行为,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得为而为之,因为若是此刻,自己受到影响,停滞攻击,减缓剑威,那么最终的倒霉鬼,必定就坐实了自己。
  在这种分秒必争,急需抢夺时间的时候,他怎么能分心旁骛,一意二用?
  对于龙雨轩来说,其实选择已经变得清楚而简单。
  要想活命,要想改变接下来的不利走势,那么他现在,就不能被动摇心智,就不能被撼动心神。不管身躯周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是烈火烧身,焚焱上眉,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时间之珍贵,时间之紧张,那是堪比金山银海,局势之危,更是容不得他有多一秒的顾虑。停顿,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最忌讳,最不能做的事情,因一旦停顿,那么下一秒,他就再不复攻杀之机,再没有扭转命运之力。
  “疮头腌臜,还不给我死去!!!”
  这一声,相当洪亮,甚至微微和龙雨轩平日的气质有些不相符合。
  但,不可否认,这一声呐喊,杀气十足,锐力四射。
  一秒之内,便要出结果。
  一秒之后,便要见分晓。
  “噗嗤”一声,白芒剑气之中,仿佛传来一道破肉之鸣。
  紫云剑不负龙雨轩所望,终究是在最后一刻,刺入了四翼飞尸的胸膛,寸许剑尖,深深没入,陷进了它灰紫色的皮肤间。可还没等龙雨轩欣喜,一股强烈的气势,便随风而起,好似一头伏虎卧龙,沉睡了百年,突然之间,苏醒了过来。
  而一苏醒,那就是气息狂烈,声势骇人。
  关键刹那,四翼飞尸也在死亡的威胁之下,刺激到了精神,居是一鼓作气,势头如蛟,乘风破浪,势不可挡。瞬霎之间,它竟然顶住了压力,扛住了危机,一步跨越,一步登天。
  这一步,看似微小,却不亚于一石激起千层浪。
  使得它整个人的身躯气质,开始发生了猛烈而暴骤的变化,乍一看,就好似借尸还魂的厉鬼,重新夺舍,躯壳之中注入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灵魂。
  四翼飞尸,开始突破了。
  就像是决堤之坝,滚滚洪流,倾巢而出,倾巢而下,势如风雷吼如电,带着一股憋屈已久的怒气,浩浩汤汤,奔腾席卷,一时之间,威力尽开,堪称是人挡杀人,山挡剜山,谁不识相,挡在前面,就要咆哮死谁,就要埋葬了谁。
  势头斐然。
  宛如要将积压了近千年的怒怨,一口气爆发出来一样。
  恐怖而绝伦。
  这一霎,龙雨轩的脸色,便算是彻底的变了。
  任凭他之前,多么沉稳,多么沉着,多么临危不乱,到了这一刹,他还是忍不住变了颜色,整个面孔的神情急转直下,如同飞流瀑布,瞬间就失去了方寸,握剑的五指,亦是禁不住一颤,有些章法崩塌。
  这……这才刚刚开始晋升,便已经有了这般猛力,势头狂烈,若是等它彻底成熟,完成突破,那将是一番何等光景?光是想想,都让龙雨轩不寒而栗。
  难道……难道到了这一步,竟还是要功亏一篑,彻底崩颓?
  自己明明就能感觉到,紫云剑的剑头,已经插到了对方的血肉,只要再给他一秒……不,便是半秒,他也能趁势发力,将这个战果继续扩大,直到彻彻底底的转化为胜利的秤砣,将成败的天秤,稳压向自己一方。
  可,时间不等人……
  龙雨轩似乎,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而这一步,就是生死之步,存亡之步,进,则可转危为安,大获全胜,退,乃成大势逆转,如坠深渊。
  一切,都在转瞬。
  转瞬,便是进退逆转。
  转瞬,便是生死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