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华录[GL]_分卷阅读_107
  这便是赤。裸裸地质疑起杨谨的能力来了。
  杨谨被她的言辞逼迫到了角落,抿唇正色道:“我一日喝不尽,便两日,两日喝不尽,便三日……终有一日会喝尽它践诺!”
  石寒微凛。人言“三岁看老”,又说“细微之处见人心”,这孩子对一个小小的近乎玩笑的承诺都这般看重,又是坚持得如此执拗认死理,将来……将来哪一个要是被她看中倾心了,可有的一番磨折了。
  女庄主倒替杨谨未来的心上人操起心来,又笑道:“如此,甚好。”
  此时,几名侍女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将朝食的诸般菜肴、点心一一摆放在桌上。
  杨谨看着那诸般菜式,几乎都是自己平日喜欢的,顿觉惊异。
  只听石寒又吩咐秋意道:“你去知会酒窖的管事,五日之后,送一小坛葡萄酒来昙华水榭的正屋,给杨公子品用。以后每隔五日便送一坛去,不得有误。”
  秋意答应着去了。
  杨谨呆住了。
  石寒却自顾自擎过一只玉碗,揭开酒坛子的封口,将那榴红色的酒液倾了半碗,放在已经目瞪口呆的杨谨的面前,莞尔道:“这是今日的量,以后呢,每日便照着这个分量来……”
  她说着,掂了掂小酒坛子,道:“这么一小坛,四五日想来也喝得尽了。”
  “可……”杨谨终于寻回了言语能力,“可是酒窖……”
  难道自己昨日不是承诺只喝尽这一小坛吗?那方才的什么吩咐酒窖“每隔五日便送一坛给杨公子品用”又是什么意思?
  石寒含笑瞧着杨谨纠结苦恼的小模样,道:“因为要锻炼锻炼我们家郎中的酒量啊!像你这般文文弱弱的,论酒量都不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岂不让人笑话?”
  一旁侍立的几名婢女,难得见识自家庄主开玩笑调侃别人,且调侃的还是个姿容俊美的小郎君,偏偏这小郎君被怄得涨红了脸,更显得动人可爱,都忍不住地吃吃偷笑起来。
  杨谨真被戳伤了自尊,红着脸道:“我哪里文文弱弱的了?”
  我明明身负武功的!我明明筋骨结实,还有内力的!
  杨谨在心里大声替自己叫冤。
  石寒却不为所动,故意嗤道:“在我们寒石山庄,不会饮酒的、酒量差的,就是文文弱弱,弱不禁风!”
  她说着,又缀上一句:“不信的话,你去打听,红玉也罢,佩琳也罢,纪恩也罢,哪一个不能饮上至少两坛酒,还面不改色的?且不是这样糖水儿似的葡萄酒,还是庄酿的高纯度的粮食酒。就是她们——”
  石寒抬手一指身后的一众侍女,“寻常节庆里宴饮也能喝个一坛半坛的。呵呵,我们家郎中,不会连这般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都及不上吧?”
  那一众被点了名的侍女,发现自己被庄主点了名,无不骄傲地挺胸抬头,似乎能喝善饮是极只得炫耀的一件事。可是,当气鼓鼓的杨谨瞪大了她圆溜溜的眼睛,将难以置信的目光一一落在她们身上的时候,她们却都羞红了脸,不由得垂下头去,大多在心里暗自着急:哎呀!杨公子不会因为我善饮而讨厌我吧?
  杨谨最终将目光落回到盛着半碗葡萄酒液的玉碗上,想着自己那可怜的酒力,又闷又恼,突然发现自己又有一件事及不上女庄主。好像自己就没有哪方面能胜得过女庄主。
  如此想着,杨谨更觉窒郁。这会儿,她倒是忘了女庄主是不会武功,且不懂医术的了。
  她正准备一口气喝尽碗中酒,眼前一晃,那只玉碗被移开了她的视线。
  原来是石寒,把盛着几块桂花糕的食碟放在她的面前,“先垫饱肚子。酒虽好,也不可空腹饮的。”
  杨谨愤懑地看着面前的桂花糕,白生生,糯糯的,桂花的清甜气息勾人食欲,上面还沾着亮晶晶的糖霜。这是她最喜欢的吃食之一,可这会儿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令她心情畅快。
  她赌气般地吞下一块桂花糕,闷着头咀嚼着。一块糕下肚,又抬箸夹起另一块,丢进嘴里闷声咀嚼。
  良久,杨谨才意识到周遭安静得很。
  她惊然抬头,发现侍女们不知何时已经全然退去,屋内只余她与石寒二人。而此时,她对上的,正是石寒关切的目光。
  杨谨于是又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石寒默默叹息,柔声道:“谨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为难你?”
  杨谨一滞,接着缓缓地摇了摇头。她不是气女庄主,她是气自己一无是处,气自己酒量平平,更气自己事事不及女庄主,总之就是各种别扭纠结的少女心思缠绕到了一块儿,令她内心烦躁,无法可解。
  石寒也不知是否信了她的摇头否认,凑近了些,素手轻抚她的鬓角,道:“谨儿,无论你相信与否,我都希望你能相信,我所做的一切,绝无为难你、令你难堪的意思。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将来打算。”
  杨谨不解地抬眸。她听不懂女庄主的话,却又觉得那只柔滑的手掌抚得自己很好受,舍不得躲开去。
  因着这困惑迷茫的眼神,石寒的心在一瞬间变得绵软起来,埋藏在心底里,深得无人能够获知的秘密便毫无征兆地冲口而出:“谨儿,你知道,我与你,是什么关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女庄主既想留住小杨,又怕出现什么不可控的事。矛盾得也是可以了。
  第71章
  “关系?我……与你的……关系?”杨谨吃力地重复着。她摒住了呼吸, 盯紧了石寒。
  “不错,”石寒平静地答道, “其实,你与我并非只是你救了我性命这么一层简单的关系。”
  杨谨闻言, 目光中透出强烈的期待来。
  所以,你与我,是更复杂的关系吗?杨谨心道。
  石寒的眸子中却闪过一瞬的凄凉与感伤, 幽幽道:“这件事, 还要从十五年前说起……”
  “十五年前……”杨谨讷讷地再次重复着。
  十五年前, 她还没出生呢!
  “你是在北方长大的,可曾听说过昔日的郑国?”石寒问道。
  郑国?
  杨谨凝神想了想,似乎记忆中她还真有所耳闻。她记得那时候的她还随在药婆婆的身边学医, 有一次替山下的一个老人治腿伤。那老人是一名采药人, 当时他絮絮地说起之前去东边“靠近大郑皇城”的山上采药, 结果因为岁数大了腿脚不利落跌断了腿骨。
  这个地方于杨谨而言很是新鲜,她记心又颇好,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却也依稀有些印象。她还记得, 那名采药老人的孙女当时听了这话,面有惧色,慌忙岔开了话头儿去。而今想来, 采药老人的话应该是犯了某个忌讳吧?
  “我倒是有所耳闻。可能那时我年纪小……”杨谨于是回答女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