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楚玦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被时钊用力抱住了。
  不是生气。时钊的头埋在他颈窝里,低声道,我是害怕。
  楚玦愣了愣,任由他抱着,问:害怕什么?
  那天你浑身是血出现在我面前,我叫你也不应,怎么都醒不过来你说我害怕什么?
  时钊见过很多种样子的楚玦,严厉的,玩笑的,温柔的
  唯独没有见过那天那样的。垂着头,流着血,闭着眼睛,呼吸微弱,是喧嚣中唯一安静的风景。
  抱在怀里,轻得像一把握不住的沙。
  时钊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恐慌,他害怕自己一眨眼,这把沙就在他手中散了。
  楚玦,时钊眼眶泛红,连教官队长都不喊了,咬牙切齿地喊他全名,眼泪登时滚下来,他声音嘶哑着说,你就折磨我吧。
  楚玦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伸手拭去他的眼泪。
  我让你这么难过吗?
  楚玦摸到一片冰凉的湿意,他捻了捻那轻而无力的眼泪,只觉得有千斤重。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是我不好,我的错。楚玦回抱住他,抚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下次不会了。
  第53章 你这样我没法赢。
  冷战结束后,时钊的管家地位比之前更加固若金汤,他几乎接手了楚玦所有的个人事务,好像楚玦这个人就是由他做主一样。
  楚玦早就习惯他这条小尾巴了,本来平时就偷着僭越,现在是明目张胆了而已。
  懒得说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教官,你在这里干什么?
  猝不及防地听到时钊的声音,楚玦下意识地想要把指间的烟藏起来,下一秒他又觉得自己做贼心虚的举动有些好笑,于是理直气壮地保持了原来的姿势。
  果不其然,时钊往他指间一瞥,当即皱了皱眉,直接伸手把他的烟取了下来。
  楚玦手上一空,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吹了下风,最后才妥协似的垂下来。
  他没有烟瘾,纯粹是无聊得过头才点了一支,没想到时钊找过来这么快,没碰两口就被没收了。
  楚玦嘀咕了声反了你了,时钊装没听清,还问了句:什么?
  没什么。楚玦露出一个标准微笑。
  楚玦能屈能伸起来也是一把好手,嘴上的便宜不占也罢,省得时钊又不搭理他,还得费一番工夫把人哄回来。
  我捡了个祖宗回来啊。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然而楚玦又不得不承认,有这么位祖宗供在家里感觉不坏。时钊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跟他待在一起是一种很自然很舒服的状态。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时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习惯了他身边跟着一条叫时钊的小尾巴。
  唯一不太能习惯的是,时钊的存在感又比以前强上不少。
  时钊的行为举止总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撩拨意思,又很巧妙地控制在一个界限内,有时候只是一点轻微的肢体触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太好去深究了。
  要命的是,有时候时钊凑得近,楚玦就能闻到他身上的信息素气息,比那些若有若无的小动作更加让人难以自持。
  楚玦本就对他信息素敏感,所以也不能说时钊是故意的。
  这些天下来,楚玦对时钊信息素的关注度,恐怕比时钊自己都高。
  所以这天楚玦感受到时钊信息素忽然的波动时,登时一惊。
  他想起来在Gospel基地时他就发现时钊信息素不太对劲,但当时的情况不太方便说。再后来最近几天他都没再感觉出时钊信息素有什么异样了,好像之前那次只是他的错觉。
  可今天一看又不是。
  楚玦直觉这里面有古怪,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到自己身前,凑前去在他后颈处嗅了嗅。
  你信息素,怎么回事?
  楚玦一凑近,时钊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僵了僵。
  教官,你别离我这么近。
  他们现在的距离实在是太危险了,近得时钊甚至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那点温度停留在肌肤上,没过一会儿就烧灼起来。
  楚玦没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大,顿了顿,又退回了安全距离。
  我易感期快到了。时钊解释道。
  楚玦皱眉:还有别的。
  时钊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了他。
  你把所有的信息素萃取液都注射进去了?楚玦诧异不已,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音量都比刚刚高了不少。
  那一小瓶信息素萃取液,还是很久之前楚玦自己给他的,时钊一直随身携带,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用掉的。
  先前Gospel使用的抑制剂主要成分之一就是楚玦的信息素,直接注射信息素萃取液当然有效。
  然而这种做法的原理是两种信息素的制衡,这样的平衡关系相当微妙,就如平静的表面下早已暗流涌动。
  甚至可能只是一点轻微的蝴蝶效应,就能让它完全破裂。
  倘若时钊再次进入易感期那么先前有多平静,反噬得就有多汹涌。
  这种做法,无异于饮鸩止渴。
  我必须这么做。时钊眼睛变得有些红,神情近乎偏执,你在等我,我必须这么做。
  时钊也庆幸自己这么做了,倘若他再晚来一步他不敢想下去。
  你真是楚玦顿了几秒,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无奈地道:那你以后怎么办?
  他望向楚玦的眼睛:我不知道。
  选择权很大程度上掌握在楚玦手上。时钊就像一个路到尽头的亡命徒,退路已经被他全部斩断,再往前走是万丈深渊,而他唯一的胜算是赌悬崖下面有水。
  时钊看向楚玦的眼神相当赤诚,楚玦甚至可以从中拆分出各种成分喜欢,期待,忐忑,每一样都不含杂质,纯粹得让人无法回避。
  楚玦回想起先前时钊说过的喜欢。
  眼前的小Alpha,已经把一颗真心十成十地捧出来了。
  说不动容是假的。
  想什么呢?我还能楚玦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时钊额头一下,我还能放着你不管吗?
  时钊脑门被弹了一下,好像一下子把智商也给弹了回去:那是什么意思?
  楚玦深知,现在就算眼前是个坑,他也非要跳进去不可了。他没有办法放着时钊不管他也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即使追溯到他们刚认识没多久,时钊第一次易感期,那时他做出的决定也是任由时钊咬上自己的腺体。
  意思就是难受的时候就告诉我,楚玦义正辞严地说,别瞒着,我会帮你。
  至于其他的接着他又深呼吸一下,别过头去,不自在地说,你总得让我想一想吧。
  时钊知道这是极其难得的迈进了,当即回道:好。
  慢慢想,想多久我都等。
  .
  时钊没给期限,楚玦却不打算把这事拖太久。他不是逃避问题的性子,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又请了场外援助。
  喝这个吧。于嘉泽往他手里塞了一瓶牛奶,没好气地坐下来,你新招的那位管家特别叮嘱我的,说是要是在你身上闻到一丝酒味就不让我好过,啧,属狗的吗。
  是吧。楚玦笑了笑。
  我第一次见有人能这么管你。于嘉泽问,这是定下来了吗?
  还没。
  有那么难想吗?于嘉泽说,每天外面来往那么多人,有Alpha也有Omega,刚好遇到百分百契合度的能有几个?刚好认识了,说上话了,能开启一段关系的,几率又有多大?
  我要是你
  楚玦:你怎样?
  于嘉泽张口就来:我见他第一眼就开始计划怎么把他绑床上。
  楚玦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真没看出来。
  反正就这么个意思,你理解了就行。于嘉泽理直气壮地说。
  再说了反正你也没想过跟其他人在一起,医生也说了你需要一个Alpha,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时钊?
  当天晚上,楚玦坐在沙发上,盯着时钊出了神,思绪却还停留在于嘉泽下午说的话里。
  于嘉泽说的其实没错。
  平心而论,在时钊之前,楚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跟哪个人在一起,也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什么样。倘若不是医生提出T值的问题,这种事也许一直都离他很遥远。
  楚玦想了想。
  如果不是时钊,也不会是别人。
  刚分化不久他就知道,他的信息素是特殊的,能够吸引到很多人,只不过这些人都浮于潜表。
  喜欢他的人有很多,可他们看到的都只是表面。如果继续探寻,就会发现这种吸引力本质来源于二十多年前的一个谎言。
  纵观整个帝国,时钊当真是有且仅有的唯一一位与他契合度百分百的Alpha,从身到心,从信息素到灵魂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如此。
  信息素不过是提前预告了他们是天生一对。
  时钊一回头看见楚玦全副身心都放在他身上,颇有些受宠若惊地顿了顿,谁知楚玦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一句就是:来跟我打一架。
  别闹了。时钊不赞成地掰开他的手指。
  谁跟你闹?楚玦反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拽,趁着他重心不稳,眼疾手快地把他摁在地上,老规矩。打赢我,就听你的。
  楚玦动了真格,下手没留情面,时钊要想完好无损,唯一的选择是还击。
  可楚玦伤还没好全,时钊平时上药都极尽温柔,如今当然不会跟他真的动手,只草草地抵挡他的攻势。
  时钊好不容易才翻身将楚玦压住,只压制的那一下稍微用力,按倒之后迅速收了劲,抓着他的手要拉他起来。
  楚玦被他拉起来,却又就着这个姿势猛地一翻身,情形再次变化,上下反转。
  放水?楚玦哼笑一声,双手撑在地上,你不想赢?
  时钊无奈地说:教官,你这样我没法赢。
  那怎么办?方才还攻势极强的楚玦停下了动作,低头看着时钊,我也没打算赢。
  应该说,我活到现在二十多年,第一次想认输。
  时钊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再下一秒,他的动作先于意识,手搭在楚玦脑后,轻轻将他的头压低一些,吻了上去。
  第54章 这次是私心。
  这个吻很温柔,樱桃白兰地与柏木香的气息彼此交缠,每进行一次呼吸交换,就像交换了一句无声的誓言。
  楚玦捏了捏时钊的脸,现在是我的小Alpha了。
  时钊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他擅长等待,只是没想到这次不需要发挥这项特长。
  他望进楚玦的眼睛,思绪忽然飘到他们刚见面的时候。
  18岁的少年Alpha第一次品酒,是在他的教官身上嗅到了樱桃白兰地的甜香。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楚玦琢磨了一下,因为百分百契合度?
  楚玦一直没弄明白这个问题,他直觉时钊跟那些被他信息素吸引的人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具体的难道这就是契合度的神奇之处?
  时钊看着他说:因为是你。
  是你,就喜欢。
  .
  没过两天,时钊的易感期如约而至。
  这次不是简单的抑制剂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楚玦说过要帮忙,当然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更何况,现在他送的不是佛,是他的小Alpha。
  这是帮忙吗?时钊咬着牙仰起头来,抬起手覆在楚玦脑后,却又舍不得用力。最后警告似的用指腹摩挲着他的喉结,声音低哑,别玩。
  楚玦没法说话,自然也没法回应他,索性当没听见。
  时钊抚摸着楚玦的脖颈,低头看去。
  他的Omega是全帝国最蛊人的Omega,这种时候尤其漂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野性的魅力。
  忽然,他感觉到楚玦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像是在亲吻他的掌心。
  楚玦呛咳了几下,低笑着说:不是,这次是私心。
  时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等等,这
  是结。
  楚玦活到现在二十多年,头一次想临阵脱逃。
  时钊诱哄似的说了一句:很快。
  事实证明这种话不能信。
  等到楚玦被柏木香浸了个透,彻底被标记时,他才恍惚回想起时钊那句很快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分钟前了。
  结束之后楚玦没力气揍他,干脆实实在在地咬了他肩膀一口,骗我?
  你教我的,时钊像一只餍足的猛兽,低头亲吻他的腺体,声音含着笑意,兵不厌诈,教官。
  .
  等他们俩的信息素稍微稳定一些,楚玦和时钊一起去了医院。
  医生给楚玦做了全面检查,把具体情况一条条告诉他:好像T值稳定了不少咦?你已经被完全标记了?你有Alpha伴侣了吗?
  不等楚玦回答,医生就自己偏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时钊在外面等着。
  还是那个啊。医生随口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