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厂花男友_分卷阅读_65
  霎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一个静静的坐着,一个指尖轻轻划动。
  彼此的呼吸之声可闻,却不交一语,但又像在说着千言万语。
  须臾,抹好了药,又取棉纱包扎。
  刚才斜斜地缠了几道,徐少卿却突然一抬头,目光望向房门处。
  高暧一愣,很快就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徐少卿接过手来,将棉纱随意缠结好,便披衣起身,过去开了门。
  那老妇笑吟吟的立在外面道:“灶下都已备好了,请官爷与娘子去外间用饭。”言罢,还探头朝房里瞅了瞅。
  “劳烦阿婆,小可这便与娘子去。”
  他说着重又将房门关上,将那套乡下农人的衣裳穿戴好,便和高暧一同出了门。
  到外间一瞧,那里刚用破旧门板搭了张桌子,上头放着几样菜蔬,无非是青菜、豆腐、菌子一类,那老农还拿了坛自酿的米酒,但除了一碗炒蛋外,几乎不见油花,更没有半点荤腥,这恐怕还是因着他们来,特别准备的,就这对老夫妇而言,已算是奢侈了。
  老夫妇俩因着他们说是京里做官的,开始说什么也不敢同桌而食,要去灶下自吃,徐少卿坚执不肯,两人这才称谢依从,一起坐了。
  吃了一阵,徐少卿忽然问:“听老丈的口音,不像是京畿一带人,小可妄猜一句,莫不是从西北来的?”
  那老农赶忙点头道:“官爷猜得不错,小老儿正是携妻从西北来的,如今已快三十年了。”
  徐少卿微一颔首,又问:“西北离此千里之遥,老丈为何要携家来此?”
  “嗨,不瞒官爷说,西北那地界可比不得这里,一色的黄土,天不下雨,地就荒着,一年到头能打点粮食可不容易,再加上猃戎人又时时来杀人抢东西,活不了,这不就逃来了么。”
  那老农灌了两口酒,干枯的脸上冲起一层黑红,打开话头又道:“当年猃戎人屠村杀人,俺和俺这婆娘躲在井里才逃过一劫,出来看时,全村老少都死光了,那可真是惨……”
  他话刚说到半截,那老妇便皱眉道:“老东西,今日官爷也娘子在此,好端端的又提这些做什么?”
  徐少卿接口道:“西北猃戎之祸由来已久,是为国家大患,不过,近些年来晋王殿下统就藩西北,多次奉旨出击猃戎,都得了大胜,如今那里已然太平多了,各州各县都在屯田垦荒,招抚流民,丁口连年增加,说不得还强似在这山野里。”
  高暧听他突然提起三哥高昶,言语中竟满是褒扬钦佩之意,丝毫没有作伪,似是并没什么嫌隙,可再回想那晚在景阳宫外的情景,不禁暗自奇怪。
  那老农脸上一喜,也不顾老伴的颜色,肃然起敬道:“官爷说的不差,俺虽在这山沟沟里,可向日赶集也总听人说起晋王殿下平定西北,现在那些猃戎狗崽子已不敢来了,如今那里可是个好地方。唉,这人走得再远,也是故土难离,这不,俺这些日子正跟老伴儿商议着回乡去呢,好歹将这把老骨头埋回去。”言罢,呵呵憨笑。
  饭后,老夫妇收拾了碗筷,徐少卿让高暧先回了卧房,自己则和那老农在棚下闲谈。
  月上梢头,万籁俱寂。
  床头浅薄的铜盏内,昏黄的火苗只有豆点般大小,将将能把屋子照出个轮廓来。
  那灯火随风摇曳,只晃的心头徒然又乱了几分。
  高暧坐在床榻上,怔怔的望着,一想到今晚将要和徐少卿同室而眠,血就像冲到了脑子里,
  尽管拼命提醒自己,他不过是奴婢,即便同室也没什么大不了。
  何况这么久以来,承他千般用心,万般照顾,又好几次救了自己性命,关系早已不是平常可比,如今情非得已,实在没不该避忌那么多。
  可也不知怎么地,愈是这般想,那颗心就愈是发紧,怎么也定不下来。
  她朦胧的觉察到自己想的是什么,但却也知道那不能够,甚至不能碰触,这般藏在心里想着,念着,眷着,此生或许也能一种满足……
  等了许久,他没有来。
  高暧微感失望,料想他之前是借故躲出去,白日里说些挑惹的话,其实也顾着礼制,和自己一样,不敢去碰触那可怕禁忌。
  于是吹了灯,静静的缩在靠里的小半边榻上,闭着眼睛,耳听得窗外树木沙响,却怎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她浑身一震,却没起身,仍旧躺着一动不动。
  脚步清越,如水流潺潺,仿佛踏着虚无而来……
  那不会别人,定然是他!
  高暧浑身颤抖,背对着他,心头怕得要命,却又有种暗暗的,说不清的期待。
  然而等了须臾,却不见床榻有任何移动,反而是近旁“噔”的一下轻响,似是他将桌凳之类的东西放在了地上,此后便没了声息。
  她正自奇怪,却听那沉静的声音忽然低低的念诵起来,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空明。
  高暧一怔,随即辨出那正是《大佛顶首楞严经》。
  53.经云暖
  这经文正是当初自己赠给他的。
  原本只是无心而已,却不想竟凭空生出这许多牵绊来。
  就在解毒醒来的那晚,他曾于榻边念过,还自承一直带在身边。
  当时虽然暗自欢喜,却有些不敢相信,只道多半是句惹人的戏言罢了。
  而现下夜深人静,熄了灯,四下里昏昏默默,自己躺在榻上未眠,也瞧不出来,料想不会是作伪了。
  况且这般黑暗,他即便拿着经书也瞧不见字迹,显然是在背诵,若不是常读常看的,又怎能如此?这便足见珍重了。
  高暧只觉精神一振,更是睡意全无,不由得便被那念诵声吸引,屏息凝神的听着。
  那语声似沉而清,潺潺如水,却不再冰冷,反而融进了丝丝暖意,隐隐还带着几分漾动的意味,浑不似在宫中时平和灵净,像是诵经之人也是心绪难平。
  可这微呈纷乱的念诵反而如钟磬之音,更加触人心弦。
  他一路背诵着,竟一字不错,半点不停,连她这常年礼佛的人都不禁暗暗钦服,到后来声音渐渐高了些。
  “……汝我同气,情均挟纩,当初发心,于我法中……”
  听到这里,她眉间不由一蹙,紧闭的双眼也睁开了。
  而他也不知怎么的,竟没再继续朝下诵,反而折回头去,反反复复的只是念着前后这几句。
  高暧愈听愈奇,不知他为何忽然会这样,连自己也被这小小的变故所染,心中渐渐乱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终于忍不住,轻轻翻了个身。
  月光泛泛。
  蓬窗下,徐少卿半卧在一张长凳上,一脚踩着地,一腿半搭在上面,虽然局促,但却依旧是那么闲然雅致。
  他仰着面,淡冷的月光折过窗框照出个大概,朦胧间只见口唇微动,诵声不停,但却看不见是否睁着眼,总之是没瞧过来,想必并没留心她已转过了身。
  “……汝我同气,情均挟纩,当初发心,于我法中……”
  反反复复,如泣如诉。
  夜色中更加令人心醉迷离。
  高暧静静地听着,心颤不已,踌躇了好半晌,终于忍不住低声叫了句:“厂臣?”
  他似是没听到,继续背诵着,等她又叫了一次,这才顿下来,应了声:“是臣无状,扰了公主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