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在下冷淡[快穿]_分卷阅读_163
  他一生只去过一次朝歌城,反倒是无数次在别人的口中熟悉那个地方。
  春来得晚,梅花的花季特别长的梅山,好像用一整年的时间酝酿,就等那一个冬天。
  许多的歌谣传唱着那里,有神明和人的浪漫想象,有帝王和他殉葬的爱侣的悲歌。
  那白发催生的游子,醉眼朦胧的敲着筷子,用乡音唱着歌谣。
  歌里的大意是说:年年十里梅花香雪海,有一天,从来不笑的王路过了却看也不看。梅山便一夜之间落干净了,化成美丽的人追随在他身边。王终于笑了。天下无景可赏怨愤上达天听,天上便灭了这个国。梅山的花又可以赏了,从此却只有凄艳似血的红。
  老了的游子醉糊涂了:“那年君山祭天的时候,我在山脚下跪着,远远看了一眼,我们那位王啊,长的就不像人间的样子……是天不叫他落到地上。”
  越從默默的听着,举杯忘了饮,也不提醒,此刻已经距大周灭亡十余年了。
  每一年冬去春来的那一天,越從都会在洞庭湖的船上大醉一场。
  他心中并无特别,一边喝一边想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华丽冰冷的地宫里,那个清冽冷淡的声音和伸出来的手。覆着双眼的青年,摸索着掀起云纱再落下,片刻的起伏里,叫旁观的过客把那绝世的美丽映下,却又彻底隔绝。
  与他无关,听了十数年的传唱,里面从来没有他的位置。然而还是一遍遍的听见就走不动路。
  越從慢慢的喝,慢慢的想。
  他一生最见不得梅花,酒却是梅山脚下酿出的春酒。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做不得多情客,只是梦里的擦肩人。
  ——越徵——
  宸国的开国高祖,是个传奇。
  他有两个亲兄弟,一个武艺超群,沙场上万人难敌。一个智谋过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最后,他们都推拒了皇位。
  将军隐居深山谈玄论道,文士策马江湖游历山水。
  高祖年纪轻轻却雍容沉着,驱逐了侵略中原的胡虏,统一了分裂三百多年的神州大陆。
  宸国在他手中迅速达到强盛,让四方来朝。
  一个人的某方面太过出色,就会叫人不由自主的揣度起他的内心。
  比如一直空虚的后宫,跟治世宽容相反的涉及私事时的绝情。
  宸国并不控制民间言论,大家说起话来便少了许多禁忌。
  民间传说,高祖取大周姬氏的江山过于轻易,是用了美人计。
  言之凿凿,高祖把最心爱的人送到周王身边,软化麻痹他,许诺大周降国之日便以天下为聘,不料周王暴戾决绝,竟然拉着人一同自焚了。
  “不能吧……这也太……”
  “那日凌晨,紫宸宫起火时候,我家邻居的哥哥在朝歌贩茶,看得真真的。高祖起先脸上是笑着的,在人群里寻了一阵,一抬头见了火光,魂都没了,直直的掉下马来。那可是马背上打天下的主,不是没了神魂能失手?要不是身边的人看着,怕这江山得换人坐了。”
  “哼,若照着你的意思,高祖怕不得恨死了周王,怎得还以帝王之仪厚葬君山?年年都亲上君山祭拜。这是英雄相惜罢了。自问若是你,可会这般对待有夺爱之恨的人?”
  “这这,我是做不到的……要不怎么说高祖心胸宽广……但这事……”
  众说纷纷,坐在酒楼里穿着便装的越徵面无表情的听着,眼中没有一丝波动。
  春天又来了。
  他第一次来君山的时候,那个人还穿着朱红绣着暗黑暗金龙纹的礼服,戴十二道旒冕。
  十二道旒冕下的天颜,毫不停留从他面前一晃经过。眉目的线条尊贵又冷淡,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既无欢喜,也无悲哀。仿佛生来就是要坐在那个位置上,被万人朝拜。
  在淅淅沥沥的春雨山亭里,那个人望着远处对他说:
  “孤在想,若有一日山陵崩,孤是在这君山,还是在那荒野?”
  “到时候你若健在,记得来孤的坟前还一枝梅花就好。也算我们君臣相得过了。”
  那年初见,这个人从重重帷幕后,递给他一束梅花,彼时他怎么会想到,余生都要来还这一束?竟也还不尽还不清。
  我把这天下的梅花都赠予你,可好?来我梦里看一眼呀。
  却是唯梦闲人不梦君。
  唯一的一次入梦,是跌下马病了半月,糊里糊涂的,看见那两个人携手在长长长长的天梯上远去,他怎么追都追不上,反倒越来越远……
  他知道自己错了,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有一年二哥回来看他,不知说起什么了,越徵怔了怔突然平平的问:“二哥曾说,不是什么东西都需要算计抢夺才能得到,那应该怎么做?二哥自己得到了吗?”
  越從醉酒欲眠,像小时候那样轻轻用扇子敲了敲他的头,笑着说:“不是你的东西,想得到就是错了,越努力越事与愿违,忘了吧。”
  可是,越徵最擅长的事就是记性好。
  “我没有想要伤害他,我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喃喃的话,不知道说给谁听……
  当年的故人。
  文珩修了道,游历经过君山就驻足不走了,为那个人守墓。就像那个人生前一样。
  郑国公平反,博源却除了迁坟祭祖的时候,再未踏入郑国公府一步。
  他买下了整个梅山,常年住在上面。
  他的邻居是已被封为陈王的徽之公子,梅山的行宫是陈王唯一从今上那里讨来的封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