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罗汉床
  叶杏娇定了人手,离开铺子去县上的客栈定了一间房。她这次前来选人手,另得将铺子里的表演装修等事宜一并定了,所以且得住上几日。
  这大周朝虽说民风尚算开化,也有些女子在外走动,可一女子独身住客栈,却也不大妥当,之前来县上是何炎领着客居在王家。
  今日萧氏虽说也邀了叶杏娇,只因人手的事心里呕了一口气,便显得不算热络。
  叶杏娇看得出来萧氏的想法,自是推却了。萧氏心里不痛快也没强留。
  这叶杏娇便住进了客栈。
  王崇从萧氏那得知这个消息,自是命人通知了何炎。
  何炎来时,叶杏娇正让小二上了一碗阳春面。这客栈里的阳春面可不似天香楼那般,用上等的猪油熬香葱油,又烧了上等的海米,拌上满满一大碗,吃起来汤清味鲜。
  这客栈的阳春面只用清水煮了面,再撒了两颗数得清的葱花。那面一入口,半点嚼劲都没有。
  只这面便宜的很,只需两个铜板,说来这叶杏娇如今虽然揣着几百两银子,可这钱是花在店里的。虽说平日在家里,她也顿顿做些好吃食,可出门在外却想着能省便省了。
  何炎看见那清汤寡水的面条,皱了皱眉头,只招呼小二另上了一盘卤肉。
  叶杏娇看他这般,心里倒是觉得他细心的很,顿觉心里暖烘烘的。
  “今日怎么样?”何炎等她吃完了饭,又命小二收了碗筷,才坐在桌边坐下问到。
  “账房定了牛木,周中人领来的一个小子。”叶杏娇应了一句,旁的没有多说。
  何炎听她说定的是周中人领来的小子,心里顿时明白了,他话也不多,只应了一声:“嗯。”
  “如今其他的人手都差不多了,只差个掌柜了。”叶杏娇接着又说。
  这一个铺子的掌柜不比其他人,事无大小皆是要管的,错漏了一分便得惹来天大的麻烦。
  而且这做买卖的掌柜轻易都是不易主家的,大都一做几十年,想寻个得力的人倒是不好寻。
  何炎抿着嘴思考了片刻,接着又抬眼瞧了瞧叶杏娇,似有话想说,不过默了片刻,只问到:“你如何打算?”
  “明日我去找一趟萧氏吧。”叶杏娇说这话时皱了皱眉头。
  虽说她听了何炎的话,晓得这大事上需得自己拿主意,可说到底若是半点不顾念萧氏倒也不妥。
  再说这萧氏原也没什么恶心思,无非是当惯了大家的小姐,想掐个尖要个强罢了,她和萧氏之间也没什么了不得的隔阂。
  如今账房先生用了她相中的人,这掌柜的还是让萧氏举荐一二吧。毕竟虽说是外请了掌柜,可叶杏娇觉得这大面上的事自有她看着,因是出不了什么罗乱。
  而且她初初做生意,在县上人头又不熟,这掌柜又不似小子,说买便能买来,一时让她寻了合适的人手也不太容易。
  如此倒不如照顾着萧氏的脸面,一举二得。
  何炎原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应了一声:“随你。”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天色渐渐也就暗了,何炎不放心叶杏娇独自住在客栈,原是想着再要一间房。
  “客官,倒不是巧了,今日客满了,只余这间了。二位对付上一晚?”小二看着这两人挠着头说,他看这两人一看便是小两口,原就没房,挤挤应该也无碍。
  只自顾说完,便退了出去。
  惹得二人面上泛起一片红霞。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这可如何使得?
  况且这县上不似乡下,坐卧立行各有各的规矩。
  就例如这床,乡下地方住的人口多,这床也没甚讲究,只搭了床板,宽宽大大能住下两三口人最得宜。
  可这县上却是不同,仿着高门大户这床自有架子床、拔步床、罗汉床。这架子床和拔步床又讲究木料,皆都雕刻了有祥纹,又得另用榫拼接了围栏,可是最大的家什,足得八个人才能抬动,饶是最便宜的也得大几十两银子。
  叶杏娇住的不过是个普通的客栈,哪里置办的起这等奢豪之品。可这客栈也讲究个风格,便退而求其次置办的罗汉床。
  罗汉床便另有说法,这东西讲究风骨,最重的一个字便是“瘦”,可这“瘦”说白了就是窄。
  这罗汉床便是窄窄的一小条,一个人尚且不觉得,若是两人同住那必是抱做一团。
  如今叶杏娇同何炎尚未成亲,听得这话哪里会不脸红。
  “你睡吧,我在塌上温书。”何炎撇了一眼罗汉床说。
  忽然间,叶杏娇想起,他对她说:“我只欢喜你。”
  脸上顿时蒙了一层红霞,想着让他早些休息,可看着那张床,却又无处可歇,只含含糊糊的“唔”了一声。
  夜色渐深,何炎坐下灯下,看着一卷书。
  叶杏娇躺在床上,漆黑如瀑布般的头发散落在床边,看着他背影,高大挺拔。
  心里没由来的胡思乱想,这个男人以后会是她的相公,或许是一时,或许是一世。
  她想不到,她和他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饶以为这夜将无眠,没想到过不了一会,却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屋子里想起了她细微的梦呓声。
  何炎这才转过头,看着她散落在床边的长发,放下书,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将她的被角掖好。
  这样近的距离,让他喉头忍不住吞咽了一番,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自他从‘那头’出来,他想着的唯有一件事,那就是安心读书出人头地,把曾经失去的一切统统夺回来,给‘那个人’一个应有的位置。
  只遇见她以来,他的心思却不一样了,总会想着若是没有‘那头’,他和她就在乡下,种上一洼菜地,读上一卷闲书,再生上几个淘气的娃娃,就这么不争不抢的过上一辈子也是极好的。
  可现实是残酷的,他和她必须走得更高,走得更远……
  原想着当上个上门婿煞煞‘那头’的锐气,可时至今日他却莫名的怕带累她……
  长夜漫漫,他竟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