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_分卷阅读_136
  但谢岚山坚持说,自己的母亲也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音乐与舞蹈能够帮助病人稳定情绪与恢复认知功能,绝非多此一举。
  医生们拿这位好管闲事的警察同志没了辙,只能同意。
  好容易借来收音机,把磁带放进去,按下播放键后,所有的病人都听见了邓丽君的歌声,她唱着:“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谢岚山让老阿姨踩在他的脚上,带着她随这靡靡之音翩翩而舞。老阿姨笑得脸都红了,周围人也哈哈笑。可能是甜歌皇后魅力无穷,也可能是红颜白发相伴共舞的场面太过滑稽,甚至可能只是空虚而笑,反正所有病人都跟着瞎乐,一个个开心得不得了。
  宋祁连被音乐声与笑声引上楼来,一眼就看见谢岚山正领着一个老阿姨跳舞。
  谢岚山笑得相当漂亮,神态忘我,情态风流,连那得了疯病的老阿姨由他陪伴都一刹年轻起来,两个人都温柔得令人心惊肉跳。一个同事走到宋祁连身边,用目光指着谢岚山问她:“这是你的朋友吧?长得可真帅啊!”
  宋祁连面色发怔,草草点了点头。
  同事与谢岚山也浅聊过两回,笑笑:“这老太太上回开口跟他要一张邓丽君的老磁带,我还当他只是随口说说呢。老磁带不好找,我跟他说随便找盘磁带给老太太把歌拷上去就行了。可他坚决说不行,说既然答应了就得言而有信。”同事挺难理解谢岚山为一个精神病人煞费心思,撇着嘴说:“其实你就算蒙她,她也未必知道,何必暴殄天物白费心机呢?”
  宋祁连笑笑,无语,她静静听着歌,看着谢岚山。也有精神病人跟着谢岚山一起跳舞,边跳边笑,都笑岔了。
  一曲尚未终了,楼上的病房忽地骚动起来,医护人员都脚步匆匆地往楼上跑,火急火燎地喊着:“出事了!出事了!”
  有个病人突然发病,挣开护士跑上天台,准备跳楼。
  “跟我说说病人的情况。”谢岚山跟着医护人员一起往天台上赶。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病人,不折不扣的武疯子,年轻时候得过省散打冠军,所以虎起来谁也拦不住。他的女儿今天本是来探病的,哪知一言不对触发了他的神经,男人当场发作,打倒了一众医护人员,就跑上了楼顶。
  “他们都要毒害朕!”男人此刻已经爬到楼顶突出来的一根钢筋之外,看着摇摇晃晃,相当危险。
  “朕?”谢岚山问身边的护士,“什么病症?”
  “他非说他是汉武帝,”护士摇摇头,想笑又得憋着,“还说这儿的医生都是太监,护士都是宫女呢。”
  男人又挥着手喊起来:“朕乃真龙天子,汉武大帝!尔等是不是串通了匈奴人,要谋害朕的性命?!”
  “历史还挺好的么。”见惯了疯子的护士还是憋不住地笑了,人之常情,搁谁都得笑。谢岚山迅速判断眼下形势,这楼还在施工,消防车来得很快,但楼下钢筋横插石块兀立,从这个高度坠下去,不死也得磕得一身伤,消防气垫未必能救命。
  谢岚山试着往前逼出一步,见疯男人慌张欲退,他反应及时,立即凭空做出一个撩动袍角的动作。然后单膝点地而归,张口就是一句:“臣卫青恭迎圣驾。”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这人跪得如此利落,所有医护人员都吃了一惊,
  疯男人也听得心花怒放,暂时不闹了。
  “臣奉旨反击匈奴,歼敌2万,凯旋归师……”谢岚山是顺着对方的心意往下说,一步一步地、小心翼翼地向对方靠近。陪人疯也疯得彻底,他面目严肃,嘴唇抿出刚毅的线条,像是极为入戏——人命关天,这确实没什么好笑的。
  趁着龙心大悦,满嘴都是要犒赏三军的胡话,谢岚山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将人平安无恙地带了回来。
  他倚在墙上喘气,见女儿抱着父亲痛哭流涕,一弯腰,伸手掸了掸膝上灰尘,微微一笑。
  宋祁连也跟着上了天台,待病人获救,掌声四起,她又悄悄离开了。
  老太太还在反反复复听着那一首歌,听到甜蜜细致的嗓音唱着“何日君再来”,宋祁连终于控制不住地流泪了。
  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个人又好像一直没有离开。
  回到办公室,同事问她,收快递的小哥来了,有没有东西要一起寄的。
  宋祁连疲倦地摇摇头。
  她将那个快递信封锁进了办公桌的抽屉里。
  第90章途中有惊慌(5)
  爱情或许是最烈的酒,滴水不掺,一口入喉便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烧燎起来,干什么都急切有劲。谢岚山说同居就要同居,趁着周末,主动帮着沈流飞整理搬家的东西。
  他忙得袖子高卷,不亦乐乎,沈流飞倒在不慌不忙地喂着鱼缸里的金鱼——又是他的女学生送来的。鹤美术馆的公益课程结束有段时日了,但那些女孩子“追星”的热情依然高涨,送花送草的还不够,这回连活物都送了过来。
  圆形浴缸里盛着肥嘟嘟的两条小鱼,一条黑中带红,一条通体金黄,头顶都高高耸着一个肉瘤,好像还是稀罕品种。谢岚山问:“那些女孩子怎么想到送你金鱼呢?”
  “可能是最后一堂课上我临摹了一幅画,克里姆特的《金鱼》。”夕阳下,沈流飞垂睫喂鱼,修长手指轻捻饵料,侧颜俊美得不像话,“留个纪念吧。”
  徐悲鸿临摹过伦勃朗,冯真临摹过马蒂斯,谢岚山是见过沈流飞临摹的这幅画的,画上是三个娇艳的裸女,一只肉感的屁股大比例地占据了画面,风格相当大胆。听沈流飞说,女性的裸体就是这幅画的主旨,并无额外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