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节
  李汉的过激反应吓坏了不少人,北洋团体那些军人最是尴尬,日本人在关外闹事,他们这些名义上的中央军不动作,反而给护国军那些几个月前在他们眼里还是地方武装的势力去保卫,他们知道这此之后北京政权算是丧尽人心了,以前可以作为仗恃的中央权威这下也丢得干净。这下子还怎么制约住护国军李汉的发展?他们北洋团体快要树倒猢狲散了,都在纷纷地找后路,中央的名义没有了,打仗也打不过别人,还不早点找出路么?
  福建国民党(自称中华革命党,在国内称呼还是国民党)的地位也是尴尬无比,因为刚从日本抵达福建的孙文才刚宣布和日本合作,学李汉吸引日资在福建修建铁路发展工业、实业,甚至有些洋洋得意者如陈其美之流还在到处宣扬他们刚跟日本签订的四百万借款,用于重建福州马尾船厂并在未来半年内扩建一座兵工厂的消息。本来新被任命为福建军政部长的陈其美之所以说服孙文等人,大肆宣传他们获得日本贷款的消息,一是为了打压跟震慑浙江跟临近的广东省。浙江倒也罢了,现在兵力基本都被抽调往浙北地区防范江苏北军第二军去了,福建主要防的还是广东。因为随着国民党在重返国内时因联络福建省内反李厚基将领得当,几乎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跟驱赶了福建督军李厚基掌握了福建省。眼见局势大好,但是冒险回国指挥的陈其美跟许崇智两人意见达成一致,认为应当出兵配合广东省内,胡汉民、联络的同志共同攻略广东,以试图变所掌握之地区由一省变成两省。
  广东龙济光的势力本来极强,只可惜土司出身的龙济光为人不但阴险恶毒,而且欺横霸市不得人心。结果胡汉民派人前往广东联络旧部,孙文又亲自书信一封找人送到了南洋,请出了陈炯明一并出山。陈炯明应下了这差事之后便秘密由香港潜回广东,在广东联络了上万旧部,跟龙济光打得不可开交。虽说目前看来是国民党一方占据劣势,但因为广东省内民间普遍要求驱龙,龙济光威望逐渐不足以服众之下,如今虽说尚且控制大半个广东省,但却不能完全消灭国民党人,已是陷入了劣势之中。
  本来这国民党第一次占据了优势地位,笔杆子众多的国民党哪里还不大肆宣扬。陈其美刻意宣传国民党跟日本走近,就是要效仿袁世凯跟李汉,明白告诉世人国民党跟日本之间的关系不菲。说难听跟直白一点,就是挟洋自重。初时还真如他们预料的,因为顾及国民党后面有日本人扶持,龙济光虽然几次都有重创陈炯明部的机会,但是都在犹豫之间失去了机会。不想风水轮流转,突然间日本在国内成了国民公敌,这叫国民党怎么下台?不仅福建省军政府的国民党要员尴尬,刚从日本坐船抵达福建的孙文等几位中华革命党的领导人就更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本来很稳定的执政基础,几乎一下子就动摇了。尤其国民党内不乏一些铁杆的民族主义者,如拒绝加入‘中华革命党’的另一位国民党元老黄兴,他在南洋晚一天知道国内的变局之后,当下大怒在南洋发表通电,怒责日本虎狼小人觊觎我中华沃土,号召全国跟全南洋的华侨抵、制日本。有他出面,国民党内本来因为局势大好而暂时抱成一团的各方势力顿时有了异声,一部人不满日本的小人举动,强烈要求福建加入声讨日本的行列。一部分人则左右观望,他们普遍对日本心存好感,但是又有着极强的民族自豪感,所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另一部分人虽然不满日本人的举动,但是他们却是真正的政客,认为跟日本人表示不满跟抗议可以,但是绝不能因此就中止了跟日本之间的贷款以及合作。这一群人的首脑正是孙文,其中胡汉民、陈其美、许崇智等国民党新五巨头中的四位都赞同最后一种观点。所以福建也跟着不痛不痒的发表了几篇指责日本的报道,私下里该如何跟日本合作还是如何,却不忘继续动员闽军入粤,争夺广东的控制权。
  在民间顿时也掀起了商人拒进日货、国民拒买日货、工人拒绝卸载日货的风潮,并且在一些舆论的推波助澜之下,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按照他们的口号,“日本部退兵”,那么这个拒日运动就会坚持下去。
  列强对于日本增兵辽东的举动也是十分震怒,其中尤以英俄两国为主,前者自语为亚洲及远东秩序制定者,虽然不喜欢李汉但是更加不安日本这个小巨人这些年来的扩张速度;俄国也是一样,日俄战争之后,俄国在东北的权力大半被日本人抢了过去,说两国之前有血仇大恨一点都不为过。平时有英国的从中调解再加上日俄之间都在忙着从中国身上割肉,一些矛盾暂时被搁浅。但此时日本一再在东北扩军,失去了朝鲜利益跟辽东半岛之后,在军事上俄国在远东地区很明显是不敌日本的,担心日本趁机继续挤压俄国在东北地区生存空间的北极熊,此时也对日本再次增兵辽东十分不满。
  德国跟美国自然不必说,德国眼看着亲德的李汉即将接管中国政权,自然不会允许日本的干涉。而且日本跟德国之间说来还是大敌。当年德皇亲自圈定胶州湾为德国军港时,日本早早便看中了山东半岛的战略跟军事优势。只可惜当时刚刚打赢了甲午海战的日本根本无力挑衅世界第一流的工业强国德国,被迫将到嘴几乎到嘴的肥肉吐出来。日本这个国家极其记仇,首次屈辱从天皇到军官国民均是感觉遭到了奇耻大辱,这些年来国内工业发展迅速又击败了俄国之后。日本国内普遍认为日本已经是世界第一流的强国了,因此前几年日本一直有意通过清政府,在山东获得跟德国一样的特权,直到去年年底,德国两首主力巡洋舰抵达威海卫加入了远东舰队之后,不时在黄海上摇曳的日本舰队这才不敢再像以前一样,擦着德国远东舰队的巡逻线巡逻。可以说两国之间也是有些矛盾的。
  美国自然不必说了,早年司戴德任职奉天的时候,美国资本便有意加入满铁的争夺之中,最终便是在日本的强烈反对下遭到挫败。这几年来随着日本海军的扩张,双方在太平洋上以及几次交锋了。当初威震全球奠定了美国今天地位的‘大白舰队’正是美国在日本压力下被迫做出的还击。面对日本在辽东继续扩张,美国国内的反对势力一样是占了主流的。
  不过列强并不会直接涉入这滩浑水之中,因为中国不给出足够的利益,列强根本不会直接出面得罪了一个亚洲强国。所以,现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汉的身上。现在局势突然纷乱到了这个地步,明显是要重新洗牌。国内只要还希望民国仍然保持着统一局面,维持着大局向前发展的势力跟个人,都在盯着李汉的动向。他曾经在西藏给予英国入侵者以重创,一直都在累声强调国家跟主权完整,如今很显然北京政府已经没有了同日本真枪实弹干的底气了,国民党经过连番打压既没有实力挑起大梁,又跟日本之间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举世滔滔,舍既有实力又有名望的巡阅使而其谁?
  舆论连篇累牍地在两三天里不断地发表文章社论,总结到最后就是八个字:
  “李汉不出,奈苍生何?”
  这正是李汉需要的最佳成果,得到了他满意的东西,他准备的一些后手逐渐开始展露了出来。
  4月23日的北京铁狮子胡同的气氛,从来没有一天能比得上今天这样凄楚沉闷。似乎因为比邻白琳包围的总统府一样,陆军部内也宛若成了墓穴一般,低沉、压抑、死寂一般的气氛萦绕这里,压抑的让人不愿意说话。
  尽管距离天明还有几个小时,铁狮子胡同外,一群拱卫军的士兵正板着脸守在那里,只是原本崭新的日本造三零式金钩步枪带钩刺刀上的寒光闪闪已经很难再让他们感觉到骄傲与安全,铁狮子胡同外,不远处,一个挂着中尉军衔的北洋小军官在指挥士兵捡着地上的烂菜叶、打扫着一堆宣传单,废纸屑跟宣传旗帜之流的东西,他的一个下属嘴里还在低声地骂骂咧咧:“这帮子学生就是会闹事,要我说段总长就该早点下令对他们强硬一点。前天来示威咱们只能干挨骂,昨天老子淋了一身的菜叶子、臭鸡蛋,回去的时候我那婆娘都嫌我身上一股子腥臭不让我上床。早像以前那样给抓起来关了,可就没这么多的事情了!”
  “嘘,小点声!”那中尉吓了一跳,左右看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他们这才怒视了那个多嘴的士兵一眼,“就你话最多,小心点!”
  他咽了咽喉咙,“我听说察哈尔那边二十师反了,潘师长带着人投靠了护国军,据说热河都给拿下来了。”
  几个士兵吓了一条,刚忙围过来,“长官,真的假的,那咱们京城西大门不是洞开了吗?”
  那中尉呸了一口,“可不是这么说,你道这两天为什么段总长不敢拿办那些学生,还不是因为护国军要打过来了,听说这次连洋人调停都不管用,南疆巡阅使铁了心说什么‘攘外必先安内’,接管了北京城京畿安全了才能调兵遣将保卫东北。昨天的报纸上都写了,到了今天早晨七点,护国军就要重新对咱们发动进攻了。”
  他不爽的一脚踢开一块烂萝卜,上面还黏着一张宣传单,上面赫然清楚的写到五个字‘段祺瑞下台’!
  他重重跺了跺脚,“段总长他们怎么想的咱们不知道,不过这时局的确有些混乱了。我说你们几个也跟我有段时间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瞧见没有,这白布、白毛巾可得准备好了。我算是看清楚了,这北京八成是守不住了,若护国军真打过来了,你们几个也机灵点,早早把东西准备好了。这江山谁爱得谁得去,保命要紧!”
  在旁边的院墙之内,这位已经掌握了大半个月北京乃是中央最高权势的男人——段祺瑞一脸晦暗的坐在后街东院的国务院会议室内。今天会议室人不多就那么几个,均都是北京跟国务院的高官了,这里面有孙宝琦、有周自齐、有周学熙、有严复等,十几个人齐聚一堂,从他们眼中布满的血丝可以看出,他们不是刚过来,而是压根昨天晚上就没离开,一直在这里待了大半夜。
  门外传来轻声敲门声,徐树铮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这个桀骜的年轻人并没有跟其他人打招呼,他效忠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始终待他如知己的段祺瑞,北洋旁的人都是废物。用他私下里跟段祺瑞抱怨的话来讲‘这么好的局面都能弄成现在的样子,不是废物是什么’。言下之意连那魂归西天的袁大总统都给他算进去了。
  也是,他徐树铮瞧不起袁世凯不止一天了,正如袁世凯同样看他不顺眼一样。
  “小徐,哪里来的消息?”
  “汉口!”
  徐树铮是现在的京畿卫戍总司令,拱卫军现在就由他负责,可以说现在这北京城内,除了段祺瑞最大外,他徐树铮就是第二的那个。
  屋内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他浑不在意将电报局刚送过来的情报递到了段祺瑞手上。
  没有人能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来,段祺瑞也不行。
  他的手原本坚强有力,只是此时面前桌子上的一封情报却宛若千斤重一般,拿起的一瞬间微微抖了抖,只是仍拿了起来,打开看了一阵之后,面上一阵变幻不定,不过却转手将它递交给了一旁民国名义上的国务总理——孙宝琦。
  孙宝琦一看,也是松了口气,道:“总算南疆巡阅使有心,他开出的条件已经可以接受了!”
  原来这一封从汉口发来的电报,是武昌转递给汉口北方和谈代表的条件,劝说段祺瑞跟直隶、京津附近军队放弃抵抗,任由其接管的条件。
  “哼,孙总理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区区一个副总统、一个总理、一个陆军总长职务再加八个师的编制跟护国军待遇就让他们拱手把江山让给了他……”
  “小徐……”
  段祺瑞不悦挡住了徐树铮的话,他知道这徐树铮没有坏心,事实上在二十一号传出日本在奉天挑衅的时候,第一个叫嚣着出兵的就是他了。只不过这人生来桀骜又管不住嘴,说得难听点就是天生一张嘲讽像加臭嘴,逮到谁就数落谁,绝对不讨别人喜欢。现在北京城里局势已经够乱了,指不定多少人早都做好了换阵的准备了,没必要再兴内乱,让他的臭嘴得罪更多的人了。
  这徐树铮对谁都不给面子,唯独段祺瑞最是尊敬,他一开口自己顿时不说话了,坐在一边摆弄起自己的军帽,现在就看他们这些人作何打算,是不是真同意不发一枪,把京畿、直隶跟这天下都让给了别人了。
  孙宝琦脸上微微不快,却多少也领教了一些他的臭嘴。
  “条件很好!”
  严复跟袁世凯之间的关系极好,他本来是没资格过来参加的。但是王士珍早没了争斗之心,不愿意站在袁克定那边,虽说死了老爹,那位袁大爷依旧不放弃对他们袁家江山的争夺,又把‘世叔’严复请了出来,本想通过他跟刘冠雄之间的师生关系拉拢海军投效他,没想到海军又投靠了李汉。不过严复这人在北洋内人气不低,他带出了不少的军官将领现在都是北洋高层,所以这关键口,段祺瑞开会也把他请来了。
  “陆军总长,南京巡阅使的意见,最好能在王帅跟段总长之间选出,已是做了让步。内阁总理他没说话,不过提到袁总统曾以国务卿委托徐老,提议最好是他。至于副总统,他认为黎副总统虽然有贤但威望不足,建议我们重新选一位……我看盛老就很不错……除此外,八个师的编制安顿我们北洋家底也够了。南疆巡阅使财大气粗,相信不会出现克扣银子的事情的!至于财政次长、外交次长人选,这方面我不是很懂,你们看着办吧。”
  北洋钱袋周学熙开了口,他跟徐世昌、盛宣怀都有些复杂关系,关键时候三人愿意抱在一起。他之前已经得了南方的承诺,会给他一个商务总长的位子,所以倒也不稀罕去争那估计没什么权利的财政次长。
  周自齐微皱眉,虽然明白李汉不可能将财政这么重要的职务委托外人,可真没看到自己关注的位子,他多少有些不甘心。感觉到段祺瑞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他点了点头,“没意见!”
  他到底不是北洋系,对袁总统虽有些知遇之恩,但袁总统一走,这北洋对他而言就是个完全陌生的新环境。
  “小徐,你说呢……”
  段祺瑞看向了徐树铮,他显然对这条件是很不满意的,不过刚要开口,又看到了段祺瑞头上的花白,那可都是这半个月来给北洋各将领的不听话闹腾的。心里一软,嘴巴也跟着软了下来,“没意见!”
  也是,京畿现在除了拱卫军就只有段祺瑞从各地截留跟调来的军队,凑在一起虽说也有两万人,可面对护国军的飞机、战车,能挡多久谁知道呢。兴许明天早晨,人家就杀进北京城里吃早饭了。
  电报纸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又传到了段祺瑞的面前。他默默的盯着那张纸半天,突然叹了口气,道:“罢了,一代新人换旧人,咱们这些人看来是真的老了。这个国家不能在他们手上没落了,要更好才行。日本人不是个好东西,我之前就多次提醒大总统别跟他们走近,免得给日本人得了可趁之机。没想到最终还是让他们见缝插针,在咱们身上使了坏。南疆巡阅使……不,兴许以后改叫李、总统了。他虽然年轻,但却很有计谋很有想法,跟洋人之间也比老头子把握的稳准。只要他能保持现在这个谨慎认真的心态,国事交给他,是大有可为的。不过他到底崛起的太快了,手下能用的人并不多,未来掌握全国需要大量的人才,只要我们北洋这些人一心为他做事,富贵荣华是可以保的,就是在之前我们这些人不要被那些小人作践了去!”
  他叹了口气,戴上了军帽,“诸位都回去休息吧,我去电报局亲自拍通电,国家不能再乱下去了,反正北京早晚都会是他的,早晚……”
  他起了身,叹了口气,跟想跟上来的徐树铮摆了摆手,径直往外面走去。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五百三十四章 防
  4月24日是个大晴天,一如之前一天一样,明媚的阳光匀称的撒在华北平原上,令这个国家上空云集的战争浓云散去了许多。
  靠着铁腕跟兵权竭力约束,令北洋准确说是北京政府不至于在袁世凯这位北洋灵魂被炸死之后立刻成为历史的强人段祺瑞做出了妥协,同意了向护国军和平移交京津地区防务,的确令国内外不少人吃了一惊。不过伴随他的妥协,弥漫华北平原之上的战云总算是得以消去,在汉口护国军一方代表随后公布在战争威胁下双方互相妥协,匆忙之间起草完成的和谈协议。
  根据协议规定,北洋第一军、第二军将在战后改编八个师,将领仍由北洋诸将领担任,未来将由新政府财政部统一补充军费。除此外,根据南北协议未来过渡政府内阁将由国务院、陆军部、海军部、外交部、内政部、财政部、商务部、教育部、农业部、司法部、铁路交通部、警务部十二个内阁部门组成,在临时代总统落入李汉的囊中之后,南方在强势之余也做出了一些妥协,对北京方面让出了国务总理、陆军部总长、商务部总长、农业部总长、教育部总长五个内阁重职,除此外还点头默许了副总统由北京方面推选,他一概不插手过问。
  这妥协中副总统是个没多少权力的万年老二,国人都知道他虽然地位尊崇但是丝毫无权,因此李汉舍得放弃。教育部这个外人眼中的清水衙门李汉本来十分看重的,不过北方有意推荐严复出山重新担当教育总长后,他点头默许了将教育部总长让了出去,严复来当这教育部长再合适不过了。商务部交给周学熙是张謇主动跟他要求的结果,一来老先生现在上了年纪也开始注意自己的名声了,他怕兼职商务部之后,给人背后中伤中饱私囊、以权谋私,二来,他认为周学熙乃是可以拉拢的人,他跟先官后商官瘾很重的盛宣怀不一样,周学熙的心思多数都在实业上,比旁人更适合当这商务部总长。周学熙自从去年和谈后,便利用几个远方子侄的身份在西部置办了不少实业,从这事中李汉瞧见了他的确像商人多过政客,最终松了口将商务部总长给了周学熙。
  农业部是清水衙门也是肥水衙门,稍微弄得一点不好就是天怒人怨,何况还要肩负推行全国农业免税的责任,以后少不了要得罪人。一来自己麾下的确人才缺口越来越大,二来还是考虑了上面的种种顾虑,最终这个阁部他也让给了北方,暗中却是已经在打算日后等待局势渡过平稳过渡,便找个借口重新将农业部控制在自己手中。
  真正令外人不解以及北方松了口气,同意和平交接京津防务的,还是他点头应下了将国务总理跟陆军总长这两个政府重职点头划给北方的原因。李汉麾下也有很多人对此不满,他们认为无论是国务院还是陆军部都是极其重要的位置,完全没必要让给北方。
  这话是没错,可惜他们的眼光威势差了一点。先说国务总理吧,原则上他是内阁首席,可是内阁十二部,到底有几部会在李汉没有点头之下接受国务总理的指挥还是个未知数呢。陆军总长也是一样,未来一年来这个国家70个师左右的武装力量中,有近二十个地方编制会被直接遣散了军中的年老体衰跟不合格以及大烟兵,仅仅只留下不足半的精壮编入国防军中继续训练。地方各位督军手中掌握近十五个师的兵力,李汉手里握有二十个师,北军原第一军第二军约莫仍掌握六七个师,段祺瑞这位陆军总长真正能指挥动几个?别的不提,李汉花了大心血海量的银子才堆出来的航空中队跟战车团陆军部是肯定调不动的。
  他之所以压下了国、防、部没有动静,为的就是等待日后局势和缓之后,再行计较!
  北京段总长亲自下达了和平交接的命令,北军第一军、第二军难得的配合了一把。王士珍配合是因为在河南、山西第一军吃了大苦头,军中普遍有怯战之心。加上根据南北双方的协调,第一军各部只需要分散调往指定地点暂作休整,不需要被解除了武装,因此才如此的爽快。至于江苏,主要还是南方默许了冯国璋对江苏的经营,得了李汉的命令之后,在北军第二军总统冯国璋宣誓服从和谈诸条例后,护国军主动撤出了江苏,同第二军之间维持了一定距离。也是因此,南北之间难得的完成了一次默契。
  这一天大清晨的,山西太原、直隶邯郸等地随着太阳的升起,已是人声鼎沸宛若过节一般。
  “一连列队!”
  “二连列队!”
  “各就位,立正!”
  “稍息!”
  口令声中,一队又一队身穿蓝灰色军装的部队在两地的火车站进进出出,肩上的钢枪冰冷,再配合那坚毅的面孔,足以威慑一切。
  首义门外的太原火车站内几座站台边都停着火车头,有的已经挂上了车厢,有的却还在火车司机的操纵下缓缓的在冰冷的铁轨上移动着,“咣咖咣喊”的车轮与铁轨撞击声和那“锵戚锵戚”的蒸汽机泄汽声交织在一起,演奏出一曲工业时代的铿锵旋律。
  就在这忙碌的车站内,一列明显与其他火车不同,不仅外面护着厚厚的装甲板,而且短短的六阶车厢上不但装备了炮台,还架设有成排机枪口。这列双车头火车鸣响了汽笛,缓缓启动,驶出了站台,但并没有走远,通过几个道岔转了方向,车头向北又驶进了另一座站台,然后停了车,一个年轻军官从装甲列车上跳了下来,翻上站台,走向一间调度室,守在调度室门外的几名卫兵急忙立正,持枪敬礼。
  年轻军官还礼,但脚步没停,径直走向调度室,推开房门敲了几声之后得到调度室的应声,这才走了进去。
  “总司令,卑职已经将装甲列车调过来了。考虑到此行的危险,这一趟就由我们的装甲列车作为您的专列为您保驾吧。前头部队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上路了。”此时名叫张晋中,是军政府所拥有的几列装甲列车中其中一列的指挥。
  “辛苦你了!”
  李汉看上去精神很好,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他起身拍了拍张晋中的肩膀。
  “先头部队准备的如何了?”
  他转过头看向蔡庆,蔡庆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过去询问了一阵,搁下电话道:“先头部队已经准备完毕,直隶方面,第八师跟十师已经基本坐上了火车。不过虽然经过几天的紧急抢修,京张铁路还有几段无法修复完成,五师那边回复可能会晚一点到下午或者晚上才能顺利抵达北京!”
  李汉点了点头,“八师、十师可是主力尽出,第五师那边叫他们配合放出航空中队监视京畿地区的兵员调动,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通知八师、十师那边!”
  他此次亲自带着三个主力师四万多军队进京,虽说南北双方均通过通电,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全天下。现在举国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料来没有什么人敢暗下毒手与他。
  当然,李汉的疑心病又犯了,尽管通过冯玉祥,调查局跟北京那边陆建章已经搭上了线。可陆建章再三承诺的将派出全部军警保护他的安全依旧不能让他感觉到半分稳妥。说到底还是这个国家自打清末以来十数年间层出不穷的杀手跟暗杀让他放不下心。宋教仁倒在了暗杀下,袁世凯也被他的人给暗杀了,谁知道这暗中是不是有其他人一直都在盯着他的脑袋呢。
  也是因此,他不但按照协定带着三个主力师挺入京畿接管这个国家的最高政局。而且两个战车团跟三个集中在北线的航空中队都是补给完全,沿途放出侦查,确保第一军跟北京那边不会出现意外。
  “总司令,北京那边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再使什么花招吧?”蔡庆在旁边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也难怪了,看他这么调兵遣将的,很明显已经做好了随时打一场大仗的准备。
  “谁知道呢!”李汉咧嘴一笑,“这个国家从来不缺乏阴谋家跟暗杀,我们能走到今天固然有诸多因素,但谨慎才是这其中最根本的要因。凡事,多想想准没有错的!”
  微微顿了顿,“虽然我们现在掌握了中枢权力,但这并不代表着革命真得胜利,这个国家就实现了和平走向富强了。你看,在外蒙有俄国人的身影,在东北辽东有日本人在兴风作浪,列强的毒已经让这个国家重伤已久了,台湾跟我们被割让出去的领土还未收回,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条满是荆棘的路上,我们的敌人到处都是,既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我们不能盲目乐观,还必须做好与国内、国外敌人做殊死搏斗的准备。所以,我们必须戒骄戒躁,不能急功近利、更不能放松了一点疏忽。”
  一口气说了很多,他兴许是说给身边的人听的,又或者是给自己,屋内子安静了好一阵,才听到他一声轻笑。
  “准备的差不多,我们也该走了!”
  他整了整身上的崭新元帅服,笑了笑跟调度室内几人点了点头,在一队警卫的拥簇下,往外面的装甲列车走去。
  然后,一声令下,专列鸣响汽笛,这列装甲列车缓缓驶出火车站。与那同行的众多列车一起鱼贯东行,消失在了柳太铁路上!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五百三十五章 进京
  北京火车站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非请勿进,便是那些提前跟外交部申请了采访权的华洋记者们,也只能等候在火车站外头,什么时候可以进站采访,却是谁也说不清楚。
  如此严密的警戒措施,便是当年满清皇室去皇陵祭祖也是比不了的。
  毕竟,即将赶到火车站的不是普通人,这个人的安危直接关系到这个国家的前途,甚至是整个远东地区的力量平衡。在月初被炸死的民国毁誉参半的袁大总统尸骨未寒的这个当口,也由不得这个国家不紧张。所以,不仅北京拱卫军派兵在火车站周围拉出了警戒线,在东交民巷德使馆跟英国公使的协商之后,由徳英法美四国共同派出了一支三百人的驻军,跟段祺瑞政府协商之后,协助加入了维持秩序的行列中。
  现在整个北京城城里城外的军警巡警都被抽调一空,政府这么大的动作,北京想不紧张都不可能。
  能不紧张么?即将乘坐专列赶到北京大前门火车站的人正是南北协商后新选出的民国临时代总统李汉。作为一位不但手握重兵,却又十分有位的年轻英杰。国内因为其仅用去了不足三年便拥有了今天的权势地位而感兴趣。不得不承认,无论南北东西,这个国家许多人都表示了对其掌握全国大权之后的谨慎乐观态度,认为其有能力带领这个国家走向更好。在这种意志之下,各方势力多少都不愿意他在这里出什么事悄。否则,眼看着日本人在辽东耍小手段,而关内南北又是一场生死混战,而战争之后,这个国家是否还能保持形式上的统一,就很难说了。
  自从共和之后,这个国家就在实际上陷入了混乱状态,地方实力派崛起之势非常明显,这种情况在史书上比比皆是,当旧的中枢权力崩溃,而新的中枢权力尚未建立优势地位之前,那就是军阀混战时代,历史上的汉末三国、南北朝、五代十国、元末、明末皆是这种局面。现在,这个国家又面临着同样的局面。之所以还未完全乱起来,主要还是因为新崛起的护国军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击溃了北洋军给国内的有心人造成了太大的压力。他们不敢也不愿意在不清楚李汉的实力跟底线之前,得罪了这位将要登上最高权力舞台的男人。
  中枢衰落,地方崛起。现在的这个国家,就只能靠强人弹压局面,以前靠袁世凯,现在袁世凯已死,即将统治这个国家李汉毫无疑问身上落下的太多期待的目光了!
  很明显,北京城内城外驻军跟战略要地天空上一直盘旋着从未退去的飞机时刻再告诉这个城市,将要到来的是一位何等强势的枭雄人物。
  明白了这一点,也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些等候在火车站外的记者们如此紧张的原因。
  与记者们一样,段棋瑞现在也很紧张,不停的在候车室里走来走去。并不时的搓着双手,身边站着他的同僚,都是北洋军高级将领跟现在北京政府的一帮即将前途不明的高层官员们。除了对未知的紧张跟激动之外,段棋瑞现在的心情十分懊恼。想他段祺瑞是什么人,北洋三杰之一,素来有北洋之虎之称。他的性子就如同那山林中的百兽之王一样,说出去的话,答应的承诺绝对完成跟做好。既然他段祺瑞在全国通电答应了将京津防务移交给李汉的护国军,就不可能再使用其他低劣的手段偷袭或者出尔反尔。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性子,当初袁世凯落魄时,他才没有答应了清廷的拉拢,成为了袁世凯之后的下一任北洋大臣吧。
  只是现在……
  天空之上轰隆的飞机声再一次掠过,目光随着一众人一同,同样略带着三份惊诧的看向了那传说中已经被神化成不可击败的护国军航空中队的飞机们。在一阵阵的低沉讨论声中,他再低下头时眼中已是多了几分恼怒。段祺瑞毫不怀疑那几架轮流交替着,不时从拱卫军驻地以及车站上空的天空上掠过的飞机没有装备子弹、炸药,据他所知那种个头稍大一些的飞机能够在短时间内向‘地面投掷’数百公斤的炸药,若是几架一起稍微不小心拱卫军的炮兵阵地就要被撕开了。
  护国军的飞机摆出这姿势,这是明摆着不相信他段祺瑞,不相信这北京政府了。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