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为聘:顾兄英年莫早逝_分卷阅读_269
  顾恒舟的衣服对张骏来说太宽大了,穿在他身上有点滑稽,不过白日他的脸看得更清楚,长相还挺清俊,好好拾掇一下,日后也会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也不知道顾恒舟对张骏说了什么,小孩儿站在那里,扎马的时候特别规矩,一点逆反心理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张大海亲自来西厢,让沈柏和顾恒舟去前厅吃早饭,瞧见张骏在这里,张大海的神色顿时大变,对着张骏呵斥:“谁让你来这里的?知不知道这两位是什么人,冲撞了他们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张骏自顾自的扎马,全当做没听见张大海在说什么。
  张大海好歹是一家之主,被如此忽视,正控制不住脾气,昨夜顾恒舟派出去的精锐回来,看了张大海一眼对顾恒舟说:“大统领,人找到了。”
  张大海惊疑不定,看看张骏又看看顾恒舟,不确定他们找的是什么人。
  张骏一听说人找到了,立刻冲过来,急切的问:“我娘在哪儿?”
  张大海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炸了毛,抬手就要打张骏,顾恒舟抓住张骏的肩膀往后一拉,张大海那一巴掌落了空。
  护卫说:“大统领,人在大厅。”
  顾恒舟不让张骏到处乱跑,沉沉的说:“那就去前厅看看。”
  一行人来到前厅,前厅已经挤满了人,想必是张大海之前召集的人,想让他们都看看镇守边关的顾大统领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顾大统领和老爷来了!”
  守在门口的小厮喊了一声,众人立刻让开,沈柏跟着顾恒舟走在最前面,一眼就看见前厅地上放着一个担架,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那人衣衫褴褛,身上多处溃烂散发出臭味,围观的人都抬手掩住自己的鼻子。
  头发散乱的覆在脸上,看不清容颜。
  “放开我,我要看娘亲!”张骏挣扎得更厉害,顾恒舟没放,沈柏往前走了两步,蹲到那人面前。
  蹲得近些,臭味更浓,那些腐烂的伤处看上去也越发狰狞。
  沈柏眉心皱起,上一世她在美人乡里打滚,从揽月阁很多姑娘身上都看到过类似的病症。
  是花柳病。
  治不好。
  围观的人都是一脸嫌恶,不明白这本该出现在乱葬岗的人怎么又被抬回来了。
  负责找人的护卫说:“属下找到她时,员外府的下人正打算把她活埋,那两个下人就在外面,大统领可要召他们进来问话?”
  “暂时不用。”顾恒舟说,偏头看向张大海,问:“这位应该是张员外的继室,你为何要活埋她?”
  杀人害命是要坐牢的,张大海神色紧张,连忙说:“大统领有所不知,这个贱人不守妇道,得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病,我养她到现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大夫说她时日无多,我如此做也是想让她早点解脱,免得承受更多的痛苦。”
  这话说得他好像是在做善事。
  “你放屁!”
  张骏破口大骂,蹬着腿想踹张大海,无奈被顾恒舟逮着衣领动弹不得。
  围观的人被张骏的举动惊到,全都在说反了天了,小子都敢跟老子叫板了,还有的说他果然和死去的李氏一样,得了癔症,脑子都不清醒了。
  这些言语很是刺耳,加诸在一个小孩儿身上,实在是有些恶毒。
  沈柏听不惯,咳了两声幽幽道:“这位是张员外抬进员外府的继室,那就是员外府的人,又不是风尘地里做那种营生的姑娘,就算得了病,没咽气之前,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张员外让人将她活埋,按照律法那也是谋害性命,要蹲大牢的。”
  沈柏说完,厅里安静了一瞬,而后几个姨娘连同张家的老太太全都哭嚎起来,一个劲儿的数落这位继室的不是,死了也是活该。
  张骏听不得这些,扯着嗓子和他们对骂,一时热闹非凡。
  躺在地上的人被吵醒,虚弱的咳了两声,沈柏一直蹲在她面前,听得很清楚,见她似乎想说话,凑近了些,伸手拨开她脸上的头发,而后愣住。
  这人瘦得几乎脱了相,眼窝凹陷,颧骨突出,看上去有些狰狞,她的眼神迷茫,看清沈柏的脸以后,眼眸突然睁大,一把抓住沈柏的手腕。
  她用了所有的力气,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沈柏原本只觉得她看上去有点眼熟,被抓住以后,心里咯噔一下,迟疑的唤了一声:“茶白?”
  话落,这人眼角立刻流下两行清泪,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嘶哑至极的说:“求小姐帮帮骏儿!”
  真的是她。
  沈柏一颗心沉到谷底,当初她走的时候,给茶白和绿尖留了不少银钱,她们可以在瀚京买个宅子安顿下来,不说别的,衣食无忧总是可以做到的,茶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变成这幅模样?
  原本喧闹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张大海难以置信的看着沈柏,讷讷的问:“这位姑娘……认识贱内?”
  茶白的身体太差,这里又太吵闹,实在不是问话的地方。
  沈柏抬头看着张大海,压着脾气说:“麻烦张员外准备一辆马车,她的身体太差了,我要带她去县城里看大夫。”
  一群人面面相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顾恒舟让护卫帮忙把茶白抬出去,而后问张骏:“你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们一起去瀚京?”
  “我跟你们走!”张骏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顾恒舟冷沉的说:“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想清楚了?”
  张骏毫不犹豫的点头,顾恒舟便带着他一起离开。
  有顾恒舟在,张家的人不敢阻拦,马车很快准备好,一行人出发去舟县。
  过了午时,一行人到达舟县,直接去了城中最大的医馆。
  茶白的身体状况太差了,抬到医馆还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帮她诊治的是个五十来岁的郎中,郎中诊了许久的脉,暗暗冲沈柏摇头,张大海说的不假,茶白已经病入膏肓,没多少时日了。
  沈柏让郎中准备房间帮茶白仔仔细细清理了身子,熬了一副药给她喂下,睡了一觉,再喝两碗米粥,傍晚的时候,茶白终于清醒过来。
  沈柏一直守在她身边,她醒来看见沈柏,眼眶立刻红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沈柏安抚了她好一会儿,她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三年前沈柏无故失踪,茶白和绿尖两人担心极了却也没有办法找人,只能按照沈柏之前的交代处理了那批木料,在吴守信和周珏成亲的时候都送了重礼,剩下的钱大部分交给沈孺修保管。
  两人本来打算照沈柏的吩咐在京里买个宅院等沈柏回来的,但因为两人出身风尘,没办法过户,茶白便去找了周珏,看在沈柏的面子上,周珏很大方的说会帮忙,不过他公务繁忙,这件事后来是姜琴瑟帮忙处理的。
  在购置宅院的过程中,茶白认识了张大海,张大海一见面就对茶白很好,给她送了很多东西,虽然他年龄比茶白大不少,也不是瀚京本地人,但茶白看中他老实敦厚,便不顾绿尖劝阻跟着张大海远嫁到了这里
  进门以后,张大海就变了一个人,把张骏丢给她照料,在床帏之事上也相当不温柔,后来他抬了三个姨娘进门,茶白就更受冷落,中间小产过一次,伤了元气,身体便越发不行了。
  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说起这些旧事茶白倒是一点怨念都没有,只是觉得自己瞎了眼,错信了人,更不该贪恋一时的温柔,要是一直在瀚京和绿尖在一起,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从睦州到瀚京,奴婢见识了这辈子都不曾见识过的富贵荣华,此生也没什么遗憾了,只是骏儿是个好孩子,万万不该被埋没在此,奴婢恳请小姐照拂他一下,来世奴婢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小姐。”
  茶白拉着沈柏的手说,言语之间染上悲戚。
  她这一生命途多舛,临了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好在张骏把她当亲娘看待,一直对她不离不弃,她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他了。
  沈柏在灵梦里也算是做过母亲,能体会茶白的感受,宽慰道:“你放心,我会带你们回瀚京,你好好养病,以后还能看着他娶妻生子呢。”
  茶白哽咽,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顾恒舟让人给张骏买了合身的衣服,收拾干净以后才让他过来陪着茶白,沈柏没打扰他们说话,走出房间,心情有点沉重。
  如果三年前她在瀚京,应该是不会让茶白跟着张大海到这么远的地方的。
  张大海还是不放心,很快追到舟县,打听到沈柏他们在医馆,赶到医馆以后先付了医药费,然后凑到沈柏面前道歉,说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两年的确亏待了茶白,这些时日一定会好好照顾茶白,来弥补这两年的过错。
  沈柏根本不相信张大海说的话,也没让他见茶白和张骏,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她想知道张大海当年是怎么认识茶白的。
  也许是她心胸狭隘,也许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从茶白嘴里听到姜琴瑟的名字,沈柏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简单。
  张大海对两人当年的相遇已经不大记得了,回答得很草率,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县官听说顾恒舟来了,亲自来拜访,正好碰上张大海也在,顾恒舟直接让县官把张大海抓进牢里。
  张大海想活埋茶白是事实,按照律法,该怎么处置就要怎么处置。
  第219章 除夕宴
  茶白的状况太差了,根本不适合赶路。
  沈柏要留下来照顾她,顾恒舟也没急着带人赶路。
  张家的人听说张大海被抓,来医馆闹过两次,被顾恒舟的护卫震慑,又被县里的衙差呵斥了一番,便哭哭啼啼的回去了。
  张家在舟县名声挺大的,闹过几次之后,事情就在县城里宣扬开来,张家的一些龃龉也被传开。
  张大海是靠着发妻李氏娘家发家的,张大海做员外以后,对李氏的态度陡转,据说李氏的癔症都是被张大海逼出来的。
  李氏投井自杀以后,张大海娶了继室又抬了三个姨娘,这三个姨娘也都不是什么善茬,把家里搅得一塌糊涂,让外人看了不少笑话。
  这些都是好几年前发生的事,要取证还原真相的话,耗时未免太长,顾恒舟在舟县停留的时间不能太长,沈柏本来想让他先走,自己留下来慢慢处理这件事的,没想到顾恒舟只花了三天时间,就派人把李氏娘家的管家、伺候李氏的丫鬟还有当初给李氏看病的郎中都找了过来。
  李氏并不是投井自杀,是张大海做了员外以后,不想再受李氏的管制,故意害她得了癔症,营造出投井自杀的假象,以满足他三妻四妾的私欲。
  人证物证俱在,案子很快了结,张大海不仅害了李氏,还害死了李氏的父亲,按照律例,要在午门斩头的,不过昭陵的命案处理比较复杂,先要呈报御史台,等御史台批准以后再处刑。
  县官把张大海扣押在牢房,很快写了折子让人送往瀚京。
  舟县许久没出过命案,这个案子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听到的人都觉得大快人心。
  沈柏把这件事也告诉茶白了,她那个时候已经相当虚弱,听到以后没有太大的反应,她都已经这样了,张大海是死是活对她来说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
  张骏还小,经历过李氏的死亡,再看到茶白这样害怕得不行,想尽办法想让茶白振作起来,却还是无力回天。
  腊月十六,难得出了个艳阳天,沈柏和张骏一起把茶白抬到外面晒太阳,张骏把最近学的扎马表演给茶白看,沈柏在旁边轻轻哼着安魂曲,茶白弯着唇角与世长辞。
  也算是没有遗憾吧。
  沈柏和顾恒舟帮忙把茶白安埋,然后带着张骏继续出发回瀚京。
  张骏还小,沈柏本来想让他坐马车的,小孩儿却非常好强,坚持和他们一样骑马。
  从舟县出发,小孩儿就变得冷沉,整天绷着一张脸谁也不理,莫名和顾恒舟在太学院的时候很像。
  只是张骏的冷沉更让人觉得警惕防备,甚至带着一点攻击性,让人难以靠近。
  沈柏试图跟小孩儿好好聊聊,但张骏根本不理她,倒是跟顾恒舟走得很近,总想让顾恒舟指导他习武。
  后面一路都很顺利,一行人终于在腊月二十九傍晚抵达瀚京。
  比预计到达的时间早了一天,入城的时候没人迎接,顾恒舟直接带沈柏和张骏回了大统领府。
  大统领府的府邸不是新修的,就是顾恒舟三年前买的那个宅子,门匾一看就是出自赵彻的手笔,烫金大字锋刃有力。
  离开三年,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真的回到这里,看到熟悉的街道和人,沈柏还是忍不住有些近乡情怯。
  她站在门口不敢进去,门房已欢喜的迎上来,看着顾恒舟说:“大统领可算回来了,明日就除夕了,国公还担心不能一起吃年夜饭呢。”
  顾恒舟把马交给他,沉声说:“这次跟我回来的有二十人,安顿好他们。”
  门房应了一声,目光一转看到沈柏和张骏,眼睛瞪大,讷讷的问:“大统领,这两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