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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诗情点头。
  “过了这个路口,就上了引桥,引桥上速度不会太快,我们在引桥位置动手。”小哥在引桥上画了个“x”。
  “公交车上桥后是靠右行驶的,等抢下高压锅后,我们绝对不能让大婶碰到限压阀,等我制住了大婶,你就用最快的速度摘下安全锤,敲开靠右的玻璃,等玻璃一碎,咱们把高压锅从桥上丢下去。桥下是江水,爆炸造成的伤害会降低。”
  “至于安全锤,我之前夺安全锤时试过,车上的安全锤很容易摘,而且用很小的力气就能把车窗整个敲破,你不用留手,玻璃一碎立刻丢锅……”
  小哥在说着自己的计划时,李诗情一直在看着时间,等到了27分时,她根本没空闲再和小哥讨论什么,当即站起了身,走到司机旁边,提醒他注意路上的摩托车和油罐车。
  和之前很多次一样,由于李诗情对大叔而言还算是“熟人”,司机大叔果然听进了她的话放慢了起步,成功避开了这个坑爹的路口。
  眼见着成功经过了这个路口,李诗情并没有立刻离开司机附近,而是耐着性子等到车子缓缓驶入引桥,才回过头去寻找同伴的身影。
  见小哥微微站起身对她点了点头,她深吸口气,步履坚定地往阿姨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小哥也三两步冲到了前排,用双臂架住大婶,使出全身力气,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一把拖出了公交车座椅!
  一直端正坐着的大婶压根没想到有这种变故,当她尖叫着被小哥拉离座位后,第一反应就试图去够自己的塑料袋。
  然而李诗情完全没有给她碰到塑料袋的机会,她早就在小哥把对方拽出的一瞬间拖出了高压锅,小心翼翼地抱离了大婶能碰到的范围。
  之前几次循环也不是毫无作用的,至少眼镜小哥临时抱佛脚学的几手“裸绞”和“锁喉”的本事,在口罩男身上虽然没用,放在中年大婶身上却有了效果。
  他的右手臂从后方紧紧勒住了大婶脖子,用左手手臂压住,并同时用上了腰力和腿力将大婶死死控制在原地,确保她不能挣扎。
  “都别碰高压锅,那高压锅里有炸弹!”
  小哥见有人想起来制止,发出一声厉喝,“谁都不能碰,否则大家一起完蛋!”
  几个正准备上前的乘客果然被吓唬住了,脸色大变地停住了脚步,高压锅附近瞬间像变成了一块禁区,所有人都惊恐地离它远远的。
  小哥这声大喝喝住的不光是乘客,还有前面正在开车的司机。
  司机原本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但后来小哥大叫了一声“高压锅里有炸弹”,大概是出于惊惧,司机大叔控制着刹车的脚便不由自主地踩了下去,公交车也开始慢慢减速。
  但司机这一减速,原计划负责敲车窗的李诗情就急了。
  如果车子开不到桥上,那炸弹就丢不到水里,如果没有江水缓冲炸弹带来的冲击力,结果就很可能还会造成伤亡。
  “大叔,不能减速,继续开上桥!”
  李诗情一边大喊着,一边飞快地摘下安全锤,往车窗上几个受力点使劲儿地敲。
  正如小哥所言,随着安全锤每一次的敲击,车窗的玻璃表面出现了雪花般粉碎的痕迹,并如同蛛网般延伸开去,很快整块车窗玻璃就裂纹密布,只要轻轻一敲就会全部碎裂!
  就在小哥渐渐露出喜色,准备等同伴按照原本约定丢锅时,突变陡生!
  原本一直被小哥勒住剧烈挣扎的大婶,不知从哪个兜里摸出了一把水果刀,反手恶狠狠地向着小哥的腰上扎去!
  小哥根本没料到大婶还随身带着“凶器”,这一刀结结实实地戳在了他的右腰上,疼得他浑身一缩,困住她的力气也为之一泄。
  “你……啊!”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大婶却已经挣脱了他的桎梏,扭过头来拔刀再刺!
  小哥始料未及,手臂、大腿等多处都中了刀,而那大婶也不知是穷凶极恶还是受惊过度,握着刀一直重复着“刺”的动作,动作又快又狠,几乎是眨眼间,小哥身上就出现了好几个血窟窿。
  那些伤口一起往外冒着血,霎时间小哥大脑一片空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血,好像连思考的能力也随着那些血液一起从伤口里流出去了。
  眼见着车里出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人命”,那些原本以为“炸弹”云云是开玩笑的人终于害怕了起来,霎时间车厢里乱成了一片,别说上前阻止了,人们都千方百计地离这几个“疯子”远一点,纷纷挤到车门边。
  他们有人尖叫的、有人大声喊着“杀人”,还有好几个人不顾整座桥上前后都是车,硬是要求司机立刻停车开门的。
  李诗情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别管我,锅……”
  见到同伴好像吓傻了,他虚弱地喊着,可气若游丝,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满脸狰狞的大婶已经直接推开了重伤倒地的小哥,提着刀直奔李诗情而去。
  见到大婶满身是血、仿佛从地狱里杀出来的恶魔一般直冲自己而来,李诗情下意识地掉头就跑,手里还紧紧捏着那柄安全锤。
  事实证明,那柄安全锤也许敲玻璃有用,用在抵挡持刀行凶的歹徒上一点意义都没有,她根本就没逃出两步,就被疯了一样扑过来的大婶追上了。
  “啊!”
  后背突然传来的剧痛让李诗情浑身一僵,随即头皮就感到被某种大力给拉扯住了。
  她被人拽住了马尾辫,不得不倒吸着凉气被迫向后扭过头去,那把短小却锋利的水果刀已经横在了她的喉间。
  一张扭曲着表情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救,救命……”
  同伴阻止凶犯未果生死不知,自己现在又落到歹徒的手里,李诗情已经吓崩溃了,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谁能来救救她……
  大婶的眼神从头到尾都麻木不仁,即使用刀架着一个少女的脖子,那表情也跟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做饭前准备杀鸡放血差不多。
  等等,杀鸡放血?!
  李诗情脑子里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她心里的害怕终于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喉间一凉,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25章 第十九次循环
  再次清醒时, 果然又一次回到了大婶抱着高压锅走向座位的那一刻。
  李诗情看到大婶的下一刻便反射性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仿佛破风箱被拉动时的剧烈喘息声,根本无法正常呼吸。
  “别怕,别怕,都过去了。”
  肖鹤云也是经历过这种濒死的痛苦的, 一看就知道上一次的痛苦还停留在她身上, 心疼地把小姑娘揽在了怀里,一边抚着她的后背一边温声安慰。
  “而且我还在呢,我们都在。”
  可怜李诗情只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与人为善、共同提高”, 之前遇到过的最剧烈的争执不过就是同学间的几句口角,哪里遇见过这样凶残的人?
  她本以为不停被炸已经是自己能遇到的极限了,却没想还有更可怕的。
  “太, 太凶残了……”
  害怕到了极点, 反而流不出眼泪。
  回想着大婶杀人如杀鸡一般的麻木眼神,李诗情捂着脖子, 至今还能感觉到喉间那刺骨的凉意,连已经艰难才能吸入的空气,都带着一种血味。
  那股阴冷血腥的凉意仿佛要透过她喉间被割开的口子,拼命钻向她的四肢百骸,将每一寸灵魂都冻碎。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寒。
  “不要想之前发生的是什么, 把它们都当成是一次次噩梦,有的梦做过了就过了,重要的是现在我们还活着。 ”
  李诗情出事的时候, 肖鹤云已经失血过多而昏迷了,所以并没有看到她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怕成这个样子。
  他还试图按住李诗情捂住脖子的手,让她打起精神来,可一感受到她手上那可怕的凉意,肖鹤云心中不由得一惊。
  小姑娘不会死太多,死出创伤后应激障碍吧?
  小哥心里心里又担心又难过,偏偏又不太会安慰人,只能笨拙地握住李诗情的手,将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别害怕,别害怕……”
  也许是小哥身上的温度驱散了那透入骨髓的冷,又或许是来自同伴的鼓励支撑住了她濒临崩溃的情绪,在小哥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声中,李诗情心头的暖意终于一点点复苏,渐渐停止了颤抖。
  “好点了吗?”
  小哥低头看着她,担心地问,“如果你要真的觉得受不了,我们下一站就下车,先别管那么多了,去把心情调整调整。”
  听到小哥的建议,李诗情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从小哥的怀里慢慢直起了身子。
  “不行,不能再浪费循环了,谁也不知下一次会发生什么。”
  她说,“我没关系的,我还能坚持。”
  “你确定吗?”
  小哥简直把担忧写在了脸上,只能反复确认。
  “我说真的,要是实在不舒服,我们就下车透透气。”
  “真的。”
  李诗情再次点头。
  看着李诗情明明害怕的要命还硬撑着要继续的样子,小哥心里更难过了。
  这样的成长,实在太残酷了。
  “那行吧。”
  可在同伴的坚持下,他也只能长叹一口气,尊重了她的坚持。
  “上一次和大婶的交锋,让我确定了一件事。”
  李诗情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抚过自己的脖子,“那个大婶,八成精神状态有问题。”
  “啊?”
  小哥错愕。
  “这不是很明显吗?哪个精神正常的人能做出这种事?”
  “不是那种精神有问题。”
  她说着说着,打了个哆嗦。
  “我从她的眼神和表情中,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属于人的情感。”
  被人伤害时会害怕,伤害别人时会有犹豫,要杀人时会挣扎,这些应该属于正常“人类”的情感,她统统感觉不到。
  大婶要杀她时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块石头。
  还是那种一直立在瀑布中,即便被急流而下的水几十年、几百年的冲击,也依然坚硬到不愿意磨损的石头。
  仿佛即使有磨损的部分,那也是它自己愿意让水带走的。
  “和这样的人,是没办法沟通的,更别想着感化她。”
  李诗情反握住小哥的手,说,“即使她现在表现出平静的样子,那也是为了把那副能把人拿来塞牙缝的真面目隐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