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当好一只毛团_分卷阅读_92
  然而白及未察觉到玄明神君情绪上的变化,他思索了良久,终是道:“……我心慕云儿。”
  玄明神君心烦意乱地笑着追问:“所以?”
  “……定不会退让。”
  “……”
  “不过,”白及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道,“若是你有什么希望我做的,我也尽力而为。”
  话完,便是一阵静默。玄明没有说话,白及亦是未言,空气中弥漫着寂静的氛围。
  白及有些紧张。
  他与玄明神君其实称不上熟,尽管在凡间还算有话题和默契,但回了仙界,便仍是陌生得很,算是说过话知道对方的名字,却够不上朋友,自是没什么话可说。
  因此他们之间,一张口便是谈论云儿。
  白及话说得简洁,但玄明自是听出来白及的意思是如果有什么能做的事能让他心情缓和些,他当尽力而为。玄明不禁笑了,随口道:“既然如此,我若说想和你打一架,但只是我打你,你不能还手,即便我要引天雷劈你两道呢?”
  白及思索片刻,便答道:“可。”
  说着,他便当真放下剑要起身。这下反倒是换玄明一愣,连忙拦住他,道:“算了算了,我不过说个假设——”
  他摇了摇头,笑着道:“你如此怕我生气,是因为担心若是我不高兴,云儿会难过、会伤心?”
  白及一顿,这倒是没什么可掩饰的,故而并未否认。
  然而玄明见他如此,却是无奈地笑了笑,挑眉道:“可是我到时若是劈坏了你,云儿只怕不仅要伤心,还要围着你转跑去照顾你,结果还不是一样。你不希望她伤心,我自也是如此的……再说——”
  玄明将扇子收起,放在掌心里拍了拍,情绪似有些低落。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轻了几分,才接着往下道:“——再说,我气的也并非是你。”
  白及一怔。
  不过玄明只是低着头瞧着桌上的棋盘和黑白子,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中的扇子。他也未看白及,只是略微带着笑,缓缓问道:“我这女儿,生得很可爱,且颇有灵气吧?”
  白及怔了怔,不知玄明神君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但他稍稍停顿,还是点了头,然后神情便不知不觉柔和了几分。
  提起这个,白及心中自是不禁勾起了些回忆。云母自是灵秀可爱的,无论原型还是人形皆是如此,偏她自己未曾察觉到,也因此显得娇憨,让人想将她护在怀中。
  白及眸中不禁带了几分情意,他缓了缓,答道:“是。”
  玄明口气中本已带了些自豪得意之感,见白及认同,他脸上的笑容便加深了些,只是这笑没维持多久就又淡了。玄明抿了抿唇,道:“——只可惜……待我首次见到她时,她便已是如今的模样。云儿与英儿皆是如此,我还未来得及照料他们,他们便已长大,有了自己的路走……孩子成长本是好事,可我从未尽过父亲之责,心中羞愧得很。尤其是云儿,她本善琴,却并非是我教的;她会些棋艺,也并非由我指点……英儿暂时还没有自立家庭的打算,可云儿……我还不曾好好与她说过话,还不曾好好疼爱过她,她已高高兴兴地说要与你成亲,你说这般……我如何舍得?”
  说到此处,玄明已苦笑着叹了口气。
  “我气的哪里是你。”他说,“我气的本是我自己,只是迁怒与你罢了。”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玄明神君一番自白说完,茶室中静默了好一会儿。哪怕玄明脸皮颇厚,这么自我剖析、表露感情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尤其是面对着白及一张正经的脸,没人说话他觉得尴尬得紧。玄明不得不挑了挑眉,自我开解地问白及道:“怎么,被我说的话吓到了?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白及沉了片刻,忍不住问:“她说过要同我成……”
  玄明答:“没有,这个只是举例子。你不要想太多了。”
  白及:“……”
  白及话被堵住,难免有些窘迫,尽管在玄明神君随口一说时他就心跳加快觉得不太可能,可真得了答案,心里终究冒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来。
  不过也是,仙界岁月漫长,云儿又还年少,到底急不得。
  白及定了定神,便将刚才升腾起来的那点心疼加速的激动情绪和无法说出口的期待感压下,将视线重新放到玄明神君身上。
  玄明神君自是心爱云儿,除了不舍和遗憾,其中又未尝没有担心和忧虑。
  白及想了想,将他刚放在身侧的剑拿了起来,身子挪后些许,留出几分位置,将剑拔出,举立于身前。他笔直端正地跪坐着,面色沉静,缓缓闭上了眼。玄明看他这般动作,不禁一怔,但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只听白及沉着声字字有力地立誓道:“上仙白及以此剑起誓为诺,愿以身护玄明神君之女云母。为师、为友、为仙侣,从今往后,生生世世,不负情缘,不改初心。”
  话完,他环身周转的仙气便渐渐平息下来。玄明神君听得出神,神仙一诺千金,更何况白及仙君绝非轻诺于口的仙人,由他这一番话,哪怕他原本对白及还有些许不安,便也打消了。想想云母每次提起白及都神采奕奕很是高兴的样子,玄明便知她这些年总归是被保护照料得不错的,饶是他不在女儿身边,也总算还有人爱护于她……如此一想,玄明神君心里总算宽慰了不少。他将扇子一摊,放在下巴底下摇了摇,脸上的笑已是真诚了许多。
  玄明道:“听说你不太离开旭照宫,日后,可还会再带云儿来看我和玉儿?”
  白及已慢慢地收了剑,重新挺直腰背坐回远处。听玄明如此问,他便颔首答道:“自会。”
  玄明满意,笑了笑,将桌上的棋盘向前一推,捻起棋子朝白及一晃,问道:“时间还有……再来一局?”
  ……
  等白及告别玄明神君从茶室里出来,已是两个时辰之后。尽管天界四季如春,却还是有日夜十二时辰之分的,玄明神君的竹林虽与凡境相接,但终归还是仙境,白及出来时,天气未凉,但天色已经暗了。他一踏出屋子,便看到云母在茶室外等他,一见他出屋,这小狐狸就赶紧跑过来撞他怀里。
  云母已在外面不安地等了许久,玄明神君说要和师父单独谈谈已经说了几回,每回笑容中看起来都有懊恼之意,弄得云母担心得很,既担心师父,又担心玄明神君。故而等白及进了茶室,她便在外面焦急地等着,偏生玄明神君在门口设了术法,饶是她拉长了耳朵贴在门上都听不见动静,急得摆尾巴。
  好不容易见了白及,又看他神情没什么异样,云母心算是安了一小半,但还是担心地问道:“师父,你和爹没出什么冲突吧?”
  白及低头看她,见她满脸藏不住的担心之色,不禁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
  尽管云母这会儿是人形,但长发间却冒着尖尖的狐狸耳朵,一瞧就知道是刚才扒在门口偷听了。感到师父的手伸进长发,大概是脖子受了凉,她不觉眯了眯眼睛,雪白的尖耳颤了颤。
  白及道:“无事。没有冲突。”
  “当真?”
  云母意外地眨了眨眼,同时不觉就露出高兴的神情来。
  白及颔首:“是。”
  停顿片刻,他又出言补充道:“不过玄明神君让你日后也常回来看他,还有你母亲。”
  这些即便玄明神君不说,云母亦不会忘记的,她赶紧点了点头,又笑着往师父怀里埋着蹭,嗅白及身上那股让人心安的檀香味。白及一顿,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因吻得是额头的正心,便吻在了那枚红印上。不过哪怕玄明神君还在屋里品茶没有跟出来,四下无人,但这里到底不是私密之处,两人尽管亲昵,却并未做得太过。云母想了想,觉得自己拉着师父看了白日里的草庐,但夜里的还没看,便精神一震,急匆匆地拉着他的手要去廊上看月亮。白及也任由她高高兴兴地拉着,随之而去。
  于是白及便定下随云母在玄明神君的竹林中住了几日。住下后第二日,他便又与云母的所有家人正式见了一场。玄明神君昨日已将该说的都说了,又亲眼见了白及立誓,这回便始终中规中矩地笑坐在一旁;白玉初时已经吃惊过,到如今早已平静下来,且她又念及白及仙君数次救过云儿,对他总归是好感来得多,现在自不会再说什么,倒是石英对白及颇为好奇,他性格又有棱角,便稍稍多问了几句。
  总之,这回见面,总体而言颇为融洽,白及也算顺利地住下了。他性子本就清淡,与竹林并无不适应之处,住下后除了陪云儿,他还与玄明神君将在凡间未谈完的玄数谈完了。中间云母那性子烈又好奇心重的兄长来挑战过他几次,白及不欲伤他,但又难以拒绝,故而每次一剑将他逼回原型也就罢了。白及本以为如此能够逼退石英,谁知对方是个越挫越勇的,反而被激起了斗志,隔三差五要来一回,弄得云母十分担心,每次都坐在廊下一边摸兔子一边看他们,等哥哥变成原型了再过去将他拖回来。
  一转眼就过去半个月,早已比云母以为自己会在竹林住得时间长了,且白及也算住了一段日子。眼看赤霞与观云的婚礼将至,他们总要提早做些出行的准备,云母便拉着师父与父母辞行。
  临别前,石英揣着袖子送他们。他看着漫不经心,却送了有十几里远,待要分别,云母问道:“哥哥,你准备何时回长安?”
  石英想了想,回答道:“再过几日吧。如今我的洞府已经改了仙宫,我多离开些日子也无妨……不过也不会待太久。”
  云母听了他的打算,理解地点头。哥哥如今已与玄明神君相处得不错,她心里是安心的,再说,即便暂且分别,想来再过不久就可相见。
  于是她与石英挥手告别,待飞出许久,云母回头还能瞧见哥哥远远地看着他们。等石英真的转身回竹林了,云母也才跟着一并回过身,她自然地牵住了白及长袖底下的手,扣住五指。
  白及一顿,唤道:“云儿。”
  “嗯?”
  云母刚与家人分别,心里到底还有些伤感和舍不得,但她天性乐观,又觉得重逢之日不久,便也觉得还好。听师父唤她,便仰头疑惑地看向他。
  白及不觉将云母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他道:“待回旭照宫后,我有东西想赠你。”
  云母脑袋一懵,对师父说得话有点反应不过来。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却还没能弄懂这话中的含意。
  白及其实亦不擅长做这样的事,多少觉得紧张,因此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多说,只是腾云的速度快了些。
  不多时,两人就回到了旭照宫内。恪尽职守的童子早在门口等着了,见他们二人归来,便笑嘻嘻地露出一口乳牙,恭敬地行礼道:“师父,小师姐!”
  云母连忙与他回礼,只觉得童子今日心情颇好,看着她眼中还有笑意,让云母有些摸不着头脑。
  童子虽说是换作童子,外貌性情也似孩童,但其实是师父刚搬到旭照宫时就地点化的,算起来年纪其实与云母差不多,心智亦是成熟。他朝她这么笑,总有些意图,云母心里没底,不解得很,只得跟着师父往里走。
  然后,等跟着师父进了庭院,看到眼前的景象,她才终于明白了。
  碧池之中,卧叶浮水,白莲开遍,红莲点缀。一朵朵睡莲漂满了清池,望眼看去,便是满池清雅的仙气。
  白及的仙宫中是有池的,不止道场这边的庭院有,云母、赤霞和观云他们居住的两个弟子院皆有,白及住的主院也有,只是白及性淡,终日打坐,无意打理池水,故而大多是空着的,只有观云在他院子里养了几条红鲤鱼,师兄出师后也带走了。
  这池水中睡莲一漂,顿时就有了勃勃的生气。
  白及解释道:“……先前在凡间,应了买新的莲灯给你,只是后来回天回得早便没有机会。仙界不大放河灯,因此我去问认得的仙友要了些睡莲的种子来,种在这里,便算是赠你。”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白及从离开赤霞和观云的仙宫到抵达玄明神君的竹林之间总共隔了三日,以他凌云飞行之速,其实自是要不了这么多时间,之所以迟了,便是为了这么些莲种子。
  不过饶是如此,白及回仙宫时见长出这么一大片,也稍稍有些吃惊。他不过是按照仙友说的下了种子,然后再用仙气掩护一番助其生长罢了,待莲花安稳、能够自己长了,他便匆匆离开去玄明神君草庐拜访,而这些莲花生命力如此旺盛,着实是意料之外的事。
  白及还是因观云拿了兔子给他,这才生出送活物的想法。他略微定神,将视线投向云母,忐忑地问道:“……云儿,你可喜欢?”
  云母早已看漂亮的莲池看得目不转睛。她本是灵狐,天生就亲近仙中这些灵植灵物,成仙后,习惯亦留了下来。再说这些莲花冒着仙气,生得好看,又是师父送的,哪里有不喜欢的道理?
  她怔怔地望着红白相接的莲花,还有衬着浮莲的碧绿的脸莲叶,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感动。听到白及问她,她才连忙用力点点头,答道:“喜欢的!”
  白及松了口气,道:“这次准备的匆忙,又没有问你意见,便没有冒然种在你院子里。下回……总会先问你再送。”
  其实只要是师父愿意送她东西,她又如何会不喜欢?
  云母飞快地又点了点头,然后又一头栽进白及怀中,双手抱住他,就着他的衣襟蹭了蹭,早已开心得说不出话。其实白及本还有下文,但见云母蹭得高兴,一顿,便没有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而是不动声色地将一件小物放入她袖中。
  那是云母先前在凡间不小心放跑了的那盏小莲灯。白及晓得她恋旧,当初因他打断不慎弄丢了莲灯,总还是有些遗憾的,因此这次便特意替她寻了回来……难找是难找些,但神仙若非要寻什么东西,总还是寻得到的。
  就是这盏灯丢得久了,难免得修整一番。
  白及将莲灯放回云母袖中后,就未再提醒她,觉得等她自己发现便是。他顿了顿,抬手环住她的腰,轻轻将她揽入怀中,然后温和地摸她的脑袋。
  云母没有察觉师父在她袖子里还塞了东西,只愈发亲近他,她望着面前的大片莲池,感到心脏已被填得满满的。
  于是直到晚上,云母整理尾巴里的东西时才发觉莲灯回来了。因为是全无预兆的失而复得,云母自然惊喜不已,绕着师父的脖子半天没有下来。
  白及知她会高兴,但见云母这么高兴,被她感染,终是忍不住愈发温柔待她,嘴角亦扬起了一点弧度,只是自己并未察觉。
  云母已许久不曾回过旭照宫,在玄明神君的竹林尽管也能算作是自己家,但终究不如她在旭照宫的时间来得久,且竹林那里都是家人,她饶是想与师父亲近也总找不到机会,晚上更是不敢偷偷跑去找师父钻到他怀里睡觉,不及在旭照宫里亲热的机会多。云母也算被憋了一阵子,今天心里又高兴,情绪便比往日要来得激动。她先是用原型挂在师父脖子上挂了许久,之后就转为人形,抱着他亲亲蹭蹭了好一会儿后,云母靠在他胸口,忍不住小声地道:“师父……”
  “嗯?”
  白及将她侧抱着,低沉地应了一声,一低头,鼻尖便碰着她的脸颊。
  云母的面颊烧了烧,踌躇片刻,终是不好意思主动说出口。她又重新往白及怀里一埋,拿他的胸口挡自己烧红的脸,掩饰道:“没、没什么……”
  因为云母平时也亲昵着亲昵着就自己一只狐狸害羞起来,她突然羞涩,白及便没有多问,只是把她愈发搂得紧,任由云母在他怀中乱动。
  两人一同在旭照宫里又度过了一段时光,除了更为亲密,与过去倒是没什么不同的。转眼又是数日,接着……便正式到了观云和赤霞的婚礼。
  因为看着观云师兄和赤霞师姐一路走来,云母期待这一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哪怕不是她自己的婚礼,随着佳期将至,云母亦分外振奋,早早地就拉着师父准备起来。白及作为观云与赤霞的师父,于情于理这等场合都是应该出席的,因此随便她兴奋地乱蹦乱跳,等云母小心翼翼地将精心挑好的贺礼塞进尾巴里,他便带着她一同往南方去了。
  观云和赤霞的仙宫坐落于南海之北一处高山之上,因为他们二人立宫殿于此,此处便成了仙山。毕竟赤霞为水龙,观云为天鸟,两人要一起生活,总不能互相勉强。这里近赤霞住得南海龙宫,也近凤凰栖息的南禺山,倒算是折中,即便赤霞日后主了南海龙宫,也不会太过麻烦。